安慶緒符合一切紈绔敗家子的形象。
志大才疏,胸無點墨,仗勢欺人,性情既慫又暴虐。史思明和馮羽選擇安慶緒代替安祿山,實在是一個極好的人選。
馮羽有任務,史思明有野心,他們都需要一個能輕易操縱的傀儡。
安慶緒不是聰明人,聰明人至少要對自己的能力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清楚自己不是當皇帝那塊料,繼而反推史思明和馮羽連哄帶騙讓自己弒父即位的險惡用心,其實不難猜測。
可惜安慶緒根本沒有任何懷疑。
他已被嫉妒和怨恨蒙蔽了理智,他對父親安祿山也有著刻骨的仇恨,安祿山脾氣暴虐,身上的爛瘡越來越嚴重后,對身邊的親人和侍衛也愈發變本加厲地鞭打施暴。
安慶緒在別人面前是風光無限的未來太子,可在安祿山面前,他這個親兒子連條狗都不如,安祿山身上的瘡毒發作時,便毫無理由地對身邊人死命毒打,對任何人都不會留情,包括親兒子。
仇恨就是這么一步一步積累起來,最后變得不共戴天。
昏暗的燭光下,安慶緒一臉惶恐地坐在案邊,身軀微微發顫。
盡管馮羽和史思明早已說動了他,在權力野心的操縱下,安慶緒也非常想將父親殺了,可一旦事情臨頭馬上要實施了,安慶緒又變得惶恐不安,甚至有心想反悔。
紈绔敗家子的德性,野心僅止于想想而已,真要讓他們放手去做,他們缺少謀大事的膽魄與決心,注定成不了事。
“真……真要刺殺我父親?”安慶緒惶然地看了看眼前的幾個人,汗水不知不覺從額頭上滑落,艱難地道:“不如……等我父親多當幾日皇帝后再下手也不遲呀,登基大典上動手未免太兇險,父親身邊的部將親衛多如牛毛,若真將父親殺了,我轉眼間就會被他們剁為肉醬……”
史思明緩緩道:“殿下不必擔心,大典之日,臣會將忠于節帥的部將親衛都調走,宮闈禁中的兵馬也換上臣的心腹部將,殿下只須身揣利器,找準時機朝節帥要害部位刺過去,其他的事,臣可為殿下一力擔之。”
馮羽也補充道:“臣愿在階下安撫群臣,彈壓嘩動,文官皆是大唐降臣,對節帥并無太多忠心,節帥身故,他們想必也不會太傷心,很容易安撫下來……”
安慶緒忐忑道:“大典之上,公然弒父弒君,此為人臣人子之大逆,臣民們怎能再擁我為新主?”
史思明冷冷地笑了:“殿下,大唐從開國君主到這一代的天子,從太宗李世民發起的玄武門之變,到李隆基率軍闖宮誅殺韋后,他們誰沒干過弒君之事?天下人難道責怪他們了嗎?事實上,天下臣民仍舊奉他們為天子,仍舊無比愛戴他們。”
“天子之位,居之者不在乎有沒有德,而在于有沒有實力,誰的拳頭夠硬,誰就能當天子,殿下坐上那個寶座后,天下誰敢指摘殿下的不是?還不是照樣要對殿下俯首稱臣。”
安慶緒想了想,覺得史思明的話說得很有道理,大唐這幾代君主干過的大逆之事還少了?他們干成以后,天下人照樣對他們畢恭畢敬,說到底,實力決定人們對他的態度。
原本心虛惶恐的心情,安慶緒再次變得堅定起來。
皇帝的位置實在太誘人了,為了它,殺爹證道算什么,刨祖墳證道他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