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字出口,天地變色,方陣里的刀光揮舞得愈發密不透風,陣列在左右令官的指揮下緩緩朝前推進,而對面的叛軍弓箭手被陌刀營沖天的殺氣震懾住了,嚇得連連后退,無論降臨如何打罵,叛軍膽氣已逝。
城頭上的箭雨仍然如暴雨般傾瀉而下,陌刀營陣列不時有人倒下,馬上又有人補上,雙方在城門內為自己爭奪生機。
…………
離潼關十里外的鄉道上,三萬蜀軍急行軍前進,漆黑的夜里看不見路,不時有人栽倒在路邊的麥田里,鮮于仲通一臉焦急,不停地催促將士行軍。
按照顧青定下的策略,蜀軍不能離潼關太近,以免被潼關守軍發現埋伏,繼而功虧一簣,所以陌刀營搶奪城門后,蜀軍才能從十里外趕往潼關。
黑夜里急行軍已很久了,鮮于仲通愈發焦急。
這次蜀軍主攻是他主動向顧青討來的機會,以鮮于仲通功利的性格,討要主攻機會當然不是為了大唐社稷,他是為了自己的功勞。
最近大唐新天子登基,安西軍大營來了杜鴻漸和李輔國兩位官員,對政治敏感的鮮于仲通敏感地意識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時候來了,此時他必須賣力地在新天子面前好好表現。
尤其是關于天子和顧青商定的南北夾擊大戰略,鮮于仲通更打定主意要在其中發揮自己的作用,給自己在新朝博得一樁軍功,將來平定叛亂后,戰功便是他的政治資本,不一定會升官,但大概率不會被調任或撤免。
這才是鮮于仲通急著向顧青請戰的真實原因。
不僅如此,鮮于仲通還發現了一點苗頭。顧青的安西軍實力越來越壯大,天子派杜鴻漸和李輔國一直待在大營里,其用意不言而明,鮮于仲通察覺到天子與顧青之間若隱若現的碰撞火花,這個事實令鮮于仲通冷汗直冒。
臣子手握兵權太重,對社稷對朝堂絕不是好事,天子對顧青是什么心思,鮮于仲通怎么可能不清楚?而令他冒冷汗的是,顧青掌控的軍隊里,其中就包括了他的三萬蜀軍,在顧青眼里,他鮮于仲通是盟友,是友軍,而在天子眼里,他卻是為虎作倀,說不定已將他劃為顧青一黨了。
——不是說不定,而是必然。
鮮于仲通是文人,文人沒那么大的膽子敢跟皇帝對著干,對鮮于仲通來說,如今的情勢令他非常為難,若橫下心索性完全依附顧青,自己豈不是成了天子眼中的亂臣?若決定蜀軍與安西軍散伙,鮮于仲通領兵北上與郭子儀的朔方軍會合,此舉雖說討好了天子,但若有一天顧青的臣權穩穩壓了君權,他鮮于仲通該如何自處?
說到底,如今的鮮于仲通面前是一張賭桌,大家的眼睛都盯著他,看他把籌碼押在哪一方。
鮮于仲通好后悔,自己真不應該領兵出蜀的,若當初他對李隆基的勤王詔令不理會的話,此時的他應該在益州節府的豪宅里吃著火鍋唱著歌,有風有霧又有驢。
所以,眼下他什么都顧不得了,先主動請戰將潼關拿下再說,有此軍功傍身,將來無論天子和顧青哪一方贏了,鮮于仲通都能落于不敗之地。
今晚潼關之戰,對大唐社稷尤為重要,對鮮于仲通的前程亦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