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無功而返,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上報刑部,如果有必要,我還會上報大理寺和御史臺。”
顧青微笑道:“按你想的去做,你只是秉公辦案的府尹,對朝堂里的爭斗無視無覺,你的眼睛只需要盯著這樁案子就好,刑部若接了手,你就不必參與了。”
…………
對付永王不僅是為了歸還土地,更是為了殺一儆百,震懾那些無法無天皇子公主和權貴們,為未來的土地變革提前埋下伏筆,所以,這件事的政治意義很重要。
只是土地問題太過敏感,等于一把掐住了權貴們的命門,所以在對付永王這件事上,顧青不能直接拿他圈占的土地作文章,只能換個毫不相干的理由,以此挑起事端。
宋根生離開后不負所望,當即便寫了公文,直接遞進了刑部。
京兆府尹親自遞來的案子,刑部必須認真對待,尤其是京兆府尹宋根生的背景是顧青,刑部更不敢怠慢,宋根生的公文立馬被送上了刑部尚書李峴的案頭。
李峴看過公文后,嘴里不由一陣發苦。
案子不大,一個難民死了而已,但案子背后的人很麻煩。
一個是當今天子的兄弟永王,一個是背靠顧青的京兆府尹,李峴發現自己誰都惹不起,而此案遞到刑部,已經說明宋根生和永王之間有了矛盾,至少是互相不配合,無法調和之下,案子才升級到了刑部。
京兆府可以把案子推給刑部,但刑部能推給誰?再往上推,只能推給天子了,天子會管這事兒嗎?天子只怕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一樁命案都要上達天聽,要你刑部尚書何用?
簡簡單單一樁命案,李峴已嗅到了政治爭斗的味道,感覺很不妙,偏偏他避無可避。
命案的重要嫌疑人王府劉管事不知所蹤,李峴欲審此案都無從下手,但宋根生遞上的公文他不能不聞不問,于是刑部象征性地開堂,將永王和京兆府不良帥等人都請到刑部過堂詢問。
永王忍著委屈親自來了刑部,京兆府一應偵緝官差也都到場,一番爭論和剖析后,永王拒不承認此案與他有關,而京兆府的官差則一口咬定此案涉及永王府,作案者或許并非劉管事一人那么簡單。
于是刑部發下了海捕文書,通緝劉管事,最后李峴松了口氣,下令退堂。
該做的事情他都做了,接下來如果抓不到那位劉管事,則此案便成了懸案,這樣也好,李峴便不必卷入這場政治爭斗中了。
然而,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豈會如李峴的意?
發下海捕文書的第二天,城外的難民們不答應了。
無端端死了個難民當然不算什么大事,死者甚至沒人認識他,但若是有心人煽動幾句,情勢便不一樣了。
當天下午,數以萬計的難民齊聚城門外,他們不吵也不鬧,面向城門伏地跪拜,請求官府嚴懲謀害難民的兇手,不可敷衍應付。
難民的命也是命呀。
萬人跪地,場面壯觀且駭人,消息頓時瘋了似的飛快傳遍了長安城大街小巷,城內的百姓商賈們也看起了熱鬧,熱鬧看久了難免產生了代入感,于是百姓們也紛紛聚于刑部官署,請命刑部偵辦,速速將兇手捉拿歸案,為無辜死難的難民報仇。
刑部官署內的李峴頓時坐不住了,他沒想到事情竟然鬧到這個地步,想敷衍都對付不過去了,再拖延下去,事態恐怕會越來越嚴重。
于是李峴非常認真且嚴謹地將刑部偵辦案件的官差都派了出去,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搜集線索,并發函告之長安周邊的州縣,通緝劉管事此人,限時將此人捉拿歸案。
不僅如此,久經朝堂風浪的李峴覺得黑鍋不能自己一個人背,把大家都拖下水才能自保。
于是李峴馬上將案子遞到了大理寺和御史臺。
僅僅兩日的功夫,一樁簡單的命案終于被鬧上了朝堂,朝堂沸沸揚揚議論不休,當數以萬計的難民跪在城門外請命,當京兆府和刑部的官員推波助瀾,站在道德和政治正確的制高點為民請命時,事態便不可遏制地越鬧越大。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事情的源頭,永王身上。
這一次,永王想低調都不行了,劉管事不見了,他便是眾人眼中暫定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