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對面朔方軍的軍陣內,一名宦官的身影匆匆趕來。
宦官正是魚朝恩,他小跑著走到朔方軍陣前,揮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尖著嗓子道“陛下有旨,朔方軍誰若敢后退半步,便是誅族之死罪,不僅爾等全要伏法,爾等的親人家眷亦將發配教坊為奴,是降是戰,爾等自己掂量吧。”
說完魚朝恩轉身就走,留下一眾朔方軍將士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覷。
這傳的是什么旨大敵當前,天子怎么可能傳如此昏聵的旨意只字不提振奮軍心,不提重賞勇夫,反而劈頭便是一通威脅,連將士們的親人家眷都帶上了。
本來不敢相信這道旨意,因為它太昏聵了,昏聵得簡直暗無天日,然而傳旨的人是魚朝恩,那個最近被天子甚為寵信的宦官,朔方軍將士驚疑半晌,卻不得不信。
軍陣內頓時出現一陣小小的騷動,還有無數忍不住開口埋怨咒罵的將士。
隨著魚朝恩宣念完這道旨意,朔方軍的軍心,亂了。
李嗣業與朔方軍相距只有數丈,魚朝恩宣念的圣旨他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老實說,連李嗣業這神經粗大的家伙聽到后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咂摸半晌,忽然噗嗤笑出聲來,接著便是仰天狂笑。
“自作孽,不可活呀哈哈哈哈”
退出軍陣的魚朝恩飛快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迅速脫下身上的絳色官袍,然后換上一身玄色長衫,再給自己的下巴沾上假胡須,看起來儼然一副中年文士的模樣,最后從懷里掏出一面腰牌,看了看方向,朝皇宮北面的玄武門方向快步遁去。
太極殿廣場上,安西軍陣中忽然傳出一聲暴喝。
“半個時辰已至,準備進攻”
轟
將士們整齊劃一舉起了長戟和陌刀,李嗣業獨自一人站在陣前,揚起厚重的陌刀指著對面的朔方軍,沉聲喝道“都是軍中袍澤,再問你們最后一次,是戰是降”
興慶宮,花萼樓。
太極宮被包圍,興慶宮也好不到哪里去,安西軍同樣也將興慶宮包圍了,只是布置的兵力不多。
李隆基從蜀中回到長安后,帶回來的禁軍不過數千人,住進興慶宮后,不知李亨有意還是無意,并未給李隆基增加新的禁軍戍衛宮闈。
包圍興慶宮的安西軍將士也只有數千人,然而僅僅數千人已令宮中的宦官宮女們心驚膽戰。
與太極宮的景象如出一轍,興慶宮也是一片亂象,無數宦官宮女收拾卷裹細軟準備溜出宮逃命,宮中許多珠寶財物被宮人們竊掠一空。
花萼樓內,年邁的高力士跪在李隆基面前,泣不成聲地哀求李隆基逃離長安,而李隆基這次卻堅決拒絕。
“安祿山攻陷長安時,朕已逃過一次了,這一次,朕不想再逃了”李隆基流著淚道“再逃,江山可就真的亡了,顧青不是安祿山,他比安祿山聰明,他懂得掌控朝堂,掌控人心,人心被他掌控了,江山也就改姓了,祖宗基業在朕的手里丟了,朕何顏面對列祖列宗”
李隆基說著忽然挺起了腰,咬牙道“傳旨,朕要出宮,朕要走到顧青的面前,看他敢不敢弒君他若弒君,便是得位不正,天下人永遠不會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