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嘉麗兩只美麗的大眼睛圓睜著,呆滯的凝視著前方,表情僵硬了,聲音變得低沉,帶著深深的恐懼,羅杰咬了咬嘴唇,記下這一幕。
“我分辨不出那是白天還是黑夜,因為周遭的景物既不像白天也不像黑夜,眼睛所見的一切都朦朦朧朧、模模糊糊。我雙手緊緊抱著我的小玩偶,站在山谷的底部,四周的山壁一片殷紅,血一般的顏色,惟有頭頂上方有一塊圓形的橘黃色的天空。我渾身發冷,感到莫名的害怕,不,是恐懼,莫名的、極度的恐懼!”
“這時,我看到了媽媽——她坐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在打麻將,左手食指和拇指熟練的搓著一張麻將牌,右手夾著根香煙,沖著我笑嘻嘻的點頭,可是麻將桌子上只有她自己,沒有其他人,她在跟自己、跟看不見的人打麻將!”
“麻將桌的后面緊挨著一間破敗不堪幾乎被野草和藤蔓完全吞沒的老屋,只剩下木框的黑洞洞的窗戶仿佛怪獸的眼睛,讓人后背發麻。我已經被那種不寒而栗的恐懼完全控制住,預感到要發生非常不好的事情,竭盡全力沖著媽媽呼喊,要她快點跑開,可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我想去拉她的手,可是腿怎么都動不了。”
“這時,一只粗壯的手臂慢慢從媽媽的脖子后面伸出來,一下子就扼住了她的喉嚨,把她舉到半空中,再一點一點的勒緊。媽媽的眼珠瞪的大大的,幾乎要凸出眼眶,雙臂在半空中亂抓亂舞,雙腿亂踢,就像被拎出水面的魚一樣,徒勞的掙扎著。媽媽的動作越來越慢,接著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剛剛站立的地方留下幾張花花綠綠的紙。”
“那只強壯有力的手在虛空中一點點向我爬來,小臂上能清楚看到覆蓋著一層魚鱗樣的、惡心的東西。在離我只有兩三步遠時,慢慢的,一點點的,手臂的主人從虛空中浮現出來——是個臉上繡著黑色花紋、五官模糊難辨、披散著頭發的丑陋男人,他獰笑著向我走來。我很害怕,害怕的渾身發抖,我想逃,可是一點都動不了。他在一點點的逼近,我眼睜睜看著那只長著魚鱗的手臂慢慢伸過來,像章魚一樣扭曲蠕動,眼看就要碰到我的身體…”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樣式古怪的大刀凌空揮下,斬斷了那條滿是鱗片的胳膊,斷臂掉在地上,扭動著鉆進地里,此時,男人的面孔竟然變成了爸爸慈祥的笑臉——這時,我醒了。”
話音未落,胡嘉麗就擰開礦泉水瓶,絲毫不顧及形象的昂起頭猛灌了好幾口才放下,在講述中變得僵直的上身向后一仰,靠在沙發靠背上,急促的喘息聲慢慢的平靜下來。
等到胡嘉麗秀美白皙的臉龐上露出如釋重負后的疲憊和解脫,羅杰輕聲提出第一問題,“胡小姐,請問觸發這個噩夢的事件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
“不好意思,”羅杰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過專業,連忙換成比較容易理解的說法:“我的意思是:在噩夢出現的前兩三天之內,在你身上有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胡嘉麗嗔怪的橫了羅杰一眼,回答道:“三天前的晚上,大概九點左右,我妹打電話過來,說媽媽剛剛被確診為肺癌晚期,已經住進醫院的ICU病房,醫生說情況很不樂觀,要我盡快趕回去,當晚我就做了這么個奇怪的夢,并且在接下來的兩個晚上同樣的夢境反復出現,讓我心緒不寧——我有種預感,好像這個夢里應該隱藏著或者預示著什么東西,所以想在回家之前把它搞清楚。”
“胡小姐,假如僅僅是因為擔心母親的安危的話,你想解析夢境的動機似乎還不是特別的充分。”
羅杰想了想,進一步說明:“通常來說,人類99%的夢都是荒誕離奇的,或者說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并且其中的絕大部分并不會對我們的生活造成實質性的影響。所以我想知道,這個噩夢的哪一點促使你決心要搞明白的,這一點對夢境的解析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胡嘉麗皺了皺眉,抿著嘴想了一會,說:“恐懼——夢境里的那種讓人感到窒息、不可抗拒的恐懼。此外,噩夢還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