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凝望著羅杰,緩緩起身,深深的鞠躬,然后再次坐下,解釋道:“小羅,我向你鄭重的道歉,不是為了陷害,而是辜負了你的信任和友情——當年,你的那個小病人,并不是自殺,而是我害死的。”
“為什么啊,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啊?”
羅杰雙手猛地在桌上一拍,長身而起,怒目圓睜,居高臨下,肌肉扭曲,幾乎出離了憤怒。
“我知道你心里有太多的疑問和太多的憤怒,但請你稍安勿躁,聽我講一下我的過去,不為人知的過去,然后,我相信你的所有問題都能找到答案。”
“我被遺棄的時候只有兩歲半,原因很簡單,先天性心臟病,不過,也不是特別嚴重,就是動脈瓣膜關閉不嚴,想養的話肯定養得大,只是體質不好而已,當然,這是我,可憐的被遺棄的孩子的想法,我的親生父母親,顯然不是這么看的。”
“他們生孩子的目的是傳宗接代,將來給自己養老送終,一個要靠別人照顧終生的孩子自然不能滿足要求,于是簡單粗暴的將我丟棄了,那是一個秋雨連綿的晚上,甚至吝嗇到連一塊遮風擋雨的塑料布都舍不得給我留下,巴不得我早日升天。”
夏天的聲音漸漸沙啞,眼中帶著狂暴的氣息,“可我他媽的命硬啊,茍延殘喘,就是死不了。等到天亮了,被早起拾糞的老農看到了,報了警,送到了福利院。”
“我趕上了好時候啊,福利院剛剛建成,當時除了我就只有三位孤寡老人,所以經費充足,給我做了心臟手術,我在里面長大成人,讀書,參加工作——福利院就是我的家,里面的老人就是我的父母親我的爺爺奶奶,里面的小孩就是我的弟弟妹妹。”
談到福利院,夏天臉上的堅冰融化了,仿佛春回大地一般,“我帶他們玩耍,輔導他們學習,晚上陪他們睡覺,給他們講故事,他們有什么事也都會告訴我,我就是他們的哥哥姐姐爸爸媽媽,是他們的全部。”
“李涼、凌子寒都在里面嗎?”
“天、性、涼、薄——咱們的院長很懶,給孤兒起名字更是不上心,早來個幾個男孩子直接用的天性涼薄四個字,第一個就是我,夏天。”
“真的姓夏?”
“發現我的拾糞老頭姓夏,院長說也算是報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吧。”
聽過對方的身世,羅杰的怒氣消退了不少,慢慢靠在椅背上,耐心傾聽。
“我讀初三的那年,鄰縣的福利院重建,臨時轉了幾個老人,其中有位老人家話特別多,特別健談,有特別喜歡跟我閑扯。他說他們村里有戶人家,之前生過一個有心臟病的孩子,后來爸爸媽媽帶著去省城看病,沒治好,死在醫院里了,要是活著的話跟我年齡差不多。”
“我當時就起了疑心,悄悄記下那家人的姓名和地址,利用每個周末的時間過去察看。”
“我的猜想很快得到了證實,那家的小兒子幾乎跟我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神情舉止,也都很像。”
“可是,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這家人生活的和和美美,其樂融融,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夏天表情復雜的望著羅杰,“我連續察看了半年,從來沒有見他們提到過那可憐的、被拋棄的兒子,或者給他燒點紙錢,仿佛我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怒了,真的怒了——這世上竟然有這樣人,這樣的父母!他們,有什么資格享受幸福,有什么資格活下去?”
“假如一個人心存善念,那么當他做了件于心不忍、愧對良心的事之后,必然會耿耿于懷的,必然會想方設法的補救,可我的這對所謂父母親,他們沒有!什么都沒有做,也沒有絲毫的愧疚,那么不難得出結論,他們的心底只有自私自利,只有惡念。”
夏天冷笑連聲,“以我當時的心智和能力,已經知道該怎樣來懲罰這些敗類人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