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炮上膛、刺刀插上,只要一聲令下,立即攻城!
可……
他們需要命令。
不僅需要長官的命令,還需要欽差的命令,身為欽差的方以智盡管臉色難看,但他仍然說道。
“鄭哨長稍等片刻,待本官派人到城內查看,盡量不要流血的好!”
說出這句話時,方以智的心里可謂是五味雜陣,在他得知各地發生民變后,仰天長嘆之余,他便知道自己的仕途怕是到頭了,那怕就是有陛下的支持,可因此造成殺戮之后,天下士民會如何看他?
要是殺上幾個士紳,倒還好說,史書上可以寫上一筆“抑制豪強”。
可現在呢?
將來史書會怎么記載這件事?
“抄家清田,激起民變,官軍平亂,百姓傷亡無數……”
做事肯定會得罪人,而像他這次做的這件事,肯定會有很多人把他恨得要死,將他比作來俊臣之類的酷吏小人,如果再有殺戮,非但他的名聲盡毀,甚至可能會遺禍后人,畢竟,南直隸可是科舉大省。
“一切全聽大人安排!”
鄭恩拱手道。
就在方以智派人去城內打探消息時,那邊有哨兵說道。
“快看,有人出城了!”
出城的不是三五人,而是黑壓壓的數百人,他們無一例外的都穿著團領儒衫,都是讀書人,領頭的莊應會曾官至刑部侍郎,現在致仕在鄉的他,作為本地士紳的必須要站出來,要不然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不過,這會他的臉色卻顯得非常難看,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會站出來的,雖然致仕在鄉,可一直關注時事的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今上與先帝不同,他們這么鬧騰,當真以為陛下不會殺人嗎?
可……那怕就是再不情愿,他卻必須要站出來,否則常州就再沒有莊家的容身之地。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莊家的名下,那也是有好幾萬畝田的——都是人家投獻來的。要是任由皇帝這么干的話,莊家可就什么都沒有了。那一年可是上萬兩銀子啊!
哎,陛下不講武德啊!
怎么能壞了這個規矩呢?
大明朝這個規矩,當官的明白,當皇帝的也清楚,要不然就靠那么點俸祿還不得餓死啊。
可現在到好,陛下借著抄家的名義,把那些投獻的地也“搶”走了,一下子就壞了規矩。
要是讓陛下得逞了,到時候,這天下可就亂了,那些人怎么可能還投獻土地?他們肯定一個個的圍在家門口要退田。
可站了出來,萬一陪上性命怎么辦?
按照內心深處的想法,莊應會并不想站出來,因為他能看出這位乾圣爺與那幾位皇爺的不同,可他沒辦法啊。
這件事發生了常州,盯著這件事的不僅僅只有常州,還有全天下的官員,他們睜大眼睛都盯著呢!
他們都等著常州這邊出了亂子,然后趁機把這件事鬧出來,鬧得皇帝接受現實,默認現實。
當然,他們不會反對抄走那些勛臣、官員的家業,就是他們的投獻的田地,也不會問多少,但多少退一些,告訴天下,大明的規矩沒變,這樣大家的利益也就保住了。
可問題是這位皇爺他不講武德,不按套路出牌啊,和他打交道,一個不小心可能真是賠了婦人又折兵啊!
即使是明白這些,莊應會也必須要出來,因為他要是不這么做,從今往后,大明的官場就再沒有莊家的容身之地了。
那怕就是死,他也必須站出來!
“莊兄,你說,官兵會動手嗎?”
跟在莊應會身邊的幾名同邑的致仕官員,朝著遠處的官軍看去,他們正在列隊。
“今上啊……”
莊應會長嘆道。
“但愿陛下,能體諒我等的難處吧!”
我也是被逼的啊!
莊應會不禁長嘆道。他朝著左右看去,只見知交好友都是孤身前來,都沒讓自家的子侄過來,大家都留著一手呢。他們過來就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那怕將來朝廷追究,責任也就是追究他們一個人而已,對各家并沒有什么影響,江南士林中仍然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希望他們不敢開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