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啊!”
天上下著大雨,在漫天的大雨之中,一個老者在衙門前放聲哭喊著,他跪在那里,雙手不時高舉著。
“蒼天啊,那些田可是我們周家的祖業啊!”
“愧對列祖列宗啊……”
終于,哭訴的人沒了力氣,而圍觀的人……一個沒有。
這樣的一幕,在乾圣二年初夏的于各地都在上演,開始時,還有人圍觀,而現在,大家已經習以為常了。
即便是有人圍觀,頂多也就是說上一句。
“我說,這位老爺,您老就別喊冤了,田掛在人家名下,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都沒交過一文錢的皇糧國稅,不抄你的田,抄誰的田?哦,瞧我這記性,那田是人家的田,和你家有什么關系?”
不是說,是落井下石的。
……
“哎……”
看著落魄的好友,張采只是喟然一聲長嘆,
“田被收了?”
作為江南有名的才子,他的這個名字,后人或許并不熟悉,但他的另一個名字,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金圣嘆,沒錯,就是“哭廟案”被砍頭的首犯。他起這個名字因為明亡時發誓不仕清后,經常感慨:“金人在上,圣人焉能不嘆?”從此改姓“金”,名“嘆”。
不過,在另一個世界,因為抨擊朝政,而被兩江總督朱白地列為首犯斬首的他,對于“抄地案”卻出人意料的叫著好。他甚至在報紙上發表文章支持。
“收了!”
李厲之長嘆道。
“我李家家業詭計于他人名下,圖的就是不交錢糧,不服差役,機關算盡,到最后卻是一場空啊!”
機關算盡太聰明啊!
“今上襲位時,我等都說今上必中興大明,可卻全都忘了,陛下接手的江山,是什么模樣,說是大明?可實則不亞于劉秀再造大漢,可很多人還是用著老眼光去看陛下,能不吃虧嗎?”
給好友倒上一杯茶,金圣嘆說道。
“過去,咱們常說,投獻是大明第一積病,國初有多少田地?可為什么后來地越來越少?投獻的人那么多,地能不少嗎?除了憑借“鄉紳優免特權”詭寄田畝外,在土地丈量時,鄉紳與胥吏相互勾結,十畝田頂多量出一半,那時候,誰敢說?”
“大家都敢說!”
李厲之搖頭道。
“但沒有人敢做,沒人敢毀掉這一切,大家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經,除了今上。”
“因為今上實際上是開國之君啊,軍中大將名下的投獻土地少之又少,沒有共同的利益,做起事情來,自然也就沒有絲毫顧忌了!”
利益集團!
沒有被利益集團的利益捆綁,做起事情來自然更順手。
“況且,抄沒的田產是發給軍戶的田地,即便是有勛臣名下有投獻,可他麾下的軍官、兵士卻沒有,他們都等著抄到良田后,朝廷把田地分給他們呢,他們能不樂意?”
“是啊!這一刀砍下來的時候,看似輿論沸騰,可實際上啊,你沒瞧見嘛,這兩個月,到處都到官府擊鼓鳴冤,告主家侵占宅田的,要不然就是圍在主家門口,要求退田……”
提到這件事時,張采也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他家也被人圍過啊!足足“退”了六千多畝的。
“聽說德王府也退田了。”
說罷,兩人哈哈一笑,但笑容中卻充滿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