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名而爭,為利而爭,天經地義!
不爭之人,不是隱士就是懦夫,或者還有已經爭無可爭之人,但,絕不包括軍人!
軍人本就是為爭而生之人,替君王爭,還得替自己爭。
城頭的大黎將士早就看透了這一點,城下的北蠻將士也都看透了這一點!
他們早已清楚——敗者亡,勝者才能生!
所以,北蠻人踏著袍澤的尸骸繼續往城頭沖殺著,大黎將士砸完了雷石倒完了滾油又都拔出了佩刀。
戰斗才剛剛開始,廝殺還將繼續……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哇啦……哇啦……”
“殺啊……殺啊……”
“啊啊啊啊……呃啊啊呃……”
箭雨紛飛,殺聲震天,血光漫天,不斷有人死去,沒有誰會想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了暴戾的殺意。
鐵木城中,一座被染得通體漆黑的帳篷濃里有滾滾的濃煙沖天而起。
帳篷里火光通明,熱浪滾滾,一口巨大的鐵鍋前,一個口鼻被黑布捂住的士卒正在燒著火,在他身后,三五個同樣以黑布捂住了口鼻的士卒正在搬運著柴禾、木炭、沙子和碳磷灰石。
鐵鍋上蓋著濕漉漉的木蓋,周圍以濕布條堵死,還有一個士卒緊緊地盯著,不時地往鍋蓋和周圍的布條上澆著水。
木鍋蓋中央有一根彎曲的竹管直通三丈外的大陶甕,陶甕里有“咕嚕咕嚕……”的水聲在回蕩。
李汗青靜靜地站在陶甕前,死死地盯著陶甕里不斷翻滾的氣泡,面色凝重。
“那個……”
何畏舉著盞油燈站在他身旁,好似手臂已經有些酸麻了,終于忍不住開了口,“有了嗎?”
“快了……”
李汗青喃喃地答了句,依舊死死地盯著陶甕里,片刻之后有說了句,“累了就換只手……”
“呃……”
何畏面色一紅,訕訕地換了只手,貌似有些擔憂,“那個……兄弟們可能擋不了太久……”
“嗯。”
李汗青輕輕地應了一聲,再無反應。
他知道何畏著急,可是,有些事是急不來的!
“那……”
見李汗青再無反應,何畏張了張嘴,最終卻欲言又止。
“開鍋!”
李汗青卻突然抬起了頭來,扭頭就沖鐵鍋旁的士卒沉聲吩咐起來,“加水!換料!換人……”
條件簡陋,李汗青擔心有毒蒸氣泄露,只得將帳篷用木炭粉勾兌的汁水染了一遍,又用浸了木炭水的布做了簡易的口罩,可即便這樣,效果也很有限,只能每做完一鍋料便換一撥人。
“是!”
李汗青話音未落,鐵鍋前的幾個士卒便如蒙大赦般答應一聲,匆匆地行動了起來。
終于可以出去了!
這鬼地方,呆在這里還不如上城頭去廝殺呢!
“當當當當……當當當……”
也不知過了多久,城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鳴金聲。
北蠻將士狼狽地退了,已經筋疲力竭的大黎將士們草草地射了一通亂箭也都停了下來。
終于結束了!
北蠻人的第一波攻擊被打退了,但肯定還有第二波、第三波……天知道他們奪取鐵木城的決心有多大呢!
城頭上一片沉默,唯有傷員的哀嚎聲和粗重的喘息聲,還能動彈的人都在默默地忙碌著,救治傷員,補充雷石和火油,檢修床弩……
“先生!”
城外北蠻大軍的中軍大帳里,鐵伐拔都余怒未消,望著盤腿坐于對面的青衫文士,滿臉不甘,“為什么要停下來?”
李無咎手捻黑子,低頭望著擺在兩人中間的棋局,良久輕輕地落在一子,這才緩緩開口,云淡風輕,“殿下,鐵木城與我蠻族勇士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