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洲的夏天從五一過后就開始了。
夏至記得很清楚,五一的前一天,她還穿著薄薄的長袖襯衫去面試,一覺醒來,她在宿舍陽臺上舉著晾衣桿把那件襯衣叉下來時,就已明顯感到兩截長袖子是多余的了。
她沒有選擇,還是把汗津津的兩條手臂塞了進去。
“你還去嗎?你不是說昨天還好?”蕭以晴穿著新買的白色無袖連衣裙,看起來清涼無比,她倚在衣柜門上,一邊往頭發上打彈力素,一邊對夏至說。
夏至側頭看了她一眼,瓜子型的小臉,上了美瞳的大眼睛像蓄滿星辰,鼻梁不太高而鼻頭尖尖的,嘴唇帶點天然的外凸,讓她不管任何時候看都像嘟著小嘴。
與看著人畜無害的外表成強烈反差的,是蕭以晴那豪氣肝腸的性子,在路上看到她笑吟吟儀態萬千地走近,冷不防頭就被她伸出的左勾拳夾進手肘里去。
不過好歹蕭以晴長得漂亮啊……夏至對著穿衣鏡里那張黯啞的、被粉底液掩蓋著痘痕的臉,又一次自慚形穢起來。好看的皮囊是求職時最有效的敲門磚。
她打開粉盒,捏起粉撲往臉上按了按,心不在焉地應著蕭以晴:“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靠譜。那兩個編輯看著就很年輕,可能也是剛畢業不久,不想打擊我才收我的簡歷。”
蕭以晴揚了一下眉說:“中文系的才女啥時候變得這么沒有自信?”
夏至暗暗地嘆了口氣,是啊她也曾恃才傲物,也曾以為自己可以拯救世界,現在她連自己也拯救不了。
畢業離校的日子如車輪碾近,每轉一圈,一天就過去了,她的心也隨之多一份焦灼。
200萬,是這一年全國本科以上畢業生的人數,如果算上專科,那是413萬。她是其中一個,在新聞報道里屬于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那種。
夏至翻著往年的就業率,翻著薪酬水平,從來對數字不敏感的她被嚇得心驚膽跳。
蕭以晴沒有發現她的話讓夏至陷入了心情的低谷,看著夏至從鞋架上拿下尖頭鞋,她說道:“你等一下我,我也去。”
“你?”夏至愕然道,“你不是簽約了嗎?”
“騎牛找馬啊!”蕭以晴臉上寫著“你好傻”三個字。
她不顧形象地蹬上了兩人的組合柜間的爬梯,把床上的手包扯了過來,接著一步就跳了下來,趿著鞋追上了已走到宿舍門口的夏至。
夏至略略皺著眉頭:“你這叫侵占資源,懂不?王老師說了,簽了約的不要隨意毀約,這會影響學校聲譽。”
“王老師說王老師說,請問你是小學生嗎?”蕭以晴隨手帶上門,兩臂伸直搭在她肩膀上推著她往前走,“再說,我只是去看看,又沒準備毀約。”
“那如果你被看中了呢?”
“哪來那么容易?”
“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鐵樹還會開花呢!”
“我倒是想瘦一點。”蕭以晴搶到夏至身前,一手臂貼著走廊墻壁,一手叉腰,將身體扭成了“S”型。
夏至翻了個白眼:“滾,哪兒涼快哪兒去。”
其實蕭以晴不胖,163的個子,104斤,在夏至眼中已經瘦得只剩下骨頭了,不過蕭以晴的歪理是女人的體重不能超過三位數,她總在減肥與吃了再減的選項中艱難中抉擇。
“你今天是一個人去嗎?”她們出了自己住的東十樓,路過男生住的東七樓時,蕭以晴朝門口瞥了一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