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潤著斑駁歷史的楠洲老街道在往后退,標志著楠洲高速發展的高樓大廈在往后退,綴滿米粒大小的芒果花的綠化樹在往后退,她的夢想也在往后退。
可是她不想為此流淚。她明白她放棄的是什么,也肯定她能得到的是什么。她塞上耳機,聽著那首百聽不厭的《那些花兒》,靠在椅背上,抱緊背包墜入了睡夢中。
楠洲離泰城市中心直線距離150公里,這是地圖上的距離,兩地有高速直達,但也得走上兩百多公里,夏至到泰城時是六點半,再到大河縣五谷鎮,她還得轉乘一個半鐘頭的市內客車。
市內客車是破破爛爛的舊中巴,當車子在標注著“大河五谷”的站牌前停下,夏至嚇了一跳,這種走起來“哐啷”作響的車子,就算在康洲也早就被淘汰了。
“你上不上車?”檢票員看她捏著票不動,不耐煩地嚷了句。
“哦……好。”
車子沒有行李廂,她只能把行李全部搬上去。因為擔心東西太多阻礙到其他乘客,她拖著箱子走到了最后一排,這里座位相對寬松些,但也更顛簸些。
到這里,夏至已經了無睡意了,她好奇地看著車窗外這座陌生的城市——與其說是城市不如說是城鎮吧。
楠洲也有類似這樣的老城區,但在泰城,低矮的墻灰在墻上落出了一個個坑的南洋式騎樓填滿了整個主城區。
新建的高樓也是有的,只是建筑風格顯得極為淳樸,沒有楠洲商業街上隨處可見的大屏幕,最多在鑲著瓷片的大樓外墻上掛一幅紅得扎眼的大型廣告畫。與楠洲想比,街道上人影寥寥,讓夏至感到很是荒涼。
而更荒涼的是這一路。車子駛出泰城市中心后,七拐八彎的,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路上的燈越走越暗,最后整輛車子在一團墨水般的漆黑中行進。
夏至趴在窗外瞪大眼看,路旁隱隱約約的叢叢樹影讓她意識到車子正行走在山間。如果不是這一車上還有不少乘客,她甚至要以為自己上了黑車,正被賣往山區。
司機想必是經驗豐富了,在這樣濃黑的夜里把車開得風馳電掣。
重點是道路還是極窄的,車身時不時被生長得毫無章法的野草或枝葉刮到,每一次夏至都要嚇一跳,以為路邊潛伏著的某只野獸要撲到車上來。
一路膽戰心驚加上司機的生猛操作,夏至終于暈車了,她艱難地吞咽著唾沫,把翻滾的胃部壓了一次又一次。
因為要趕車,她到達泰城后沒有吃晚餐,此刻胃里全是酸液,使她加倍難受。她合上眼,將額頭頂在前座上,這樣能稍稍減少身體的顛簸感,這個姿勢也更便于壓制胃部。
總該要到了吧……她心里想到。她從來沒有坐過如此漫長的一個半小時的車。
她本來是想在車上給潘銳掛個電話的,然而暈車的痛苦讓她連掏出手機的力氣都沒有,她也無法判斷她到底到了哪里,還有多久可以到達五谷鎮。
終于,車子駛進了一簇亮光中,幾經調整后,車身跳躍了一下,停了下來。
司機粗聲粗氣地嚷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