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銳沒有再說話,靜靜地等著夏至哭夠了停下來,連紙巾也沒有給她遞一塊。
“別哭了,我錯了。”潘銳這么說,可是夏至沒從他的話中聽到有道歉的誠意。是啊,他哪里有錯,在他的觀念里錯的是她,認錯只是為了平息她的怒氣。
然而他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生氣,她只是難過。
難過于他根本從來就沒有站在她的立場考慮過。他面對她時作出的一切妥協,都被他冠以愛之名,他因此覺得自己放低了姿態楚楚可憐。
反過來,她又何嘗不是這樣呢?他們都以為自己比對方付出得更多,以受害者的心態去仰望對方。愛得卑微,愛得她心里疼痛。
他沒有察覺她的心理變化,仍在想辦法解決“問題”——他認為的問題。
他說:“晚上我先回去吧,你明天再過去。裝修隊都是熟悉的,沒有關系,材料有些給了定金的,不知道能不能要回來……”
“不用了。”她發出了濃重的鼻音。
“沒關系,我會說服他們的。他們也就氣一陣子。他們還想著抱孫子呢。等我們結婚了,給他們生個大胖孫子,他們就再也氣不出來了。”他低著頭說話,像在背書似的,連看也沒有看她。
“真的不用了。我明天就去把意向金要回來。”
潘銳這才抬起頭,對上她紅腫的雙眼,他馬上又別過臉:“沒有必要這樣,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委屈。”
“潘銳,你為什么想和我結婚?每個和你在一起的女孩,都會讓你產生結婚的念頭嗎?”夏至忽然問道。
對雙方的情史,兩人在剛確立關系的時候就互相交待過。
在潘銳以前,夏至有過很要好的男性朋友,友達以上,戀人未滿,雙方都沒有捅破那層窗紗,真正的戀愛,潘銳是第一個。
相較來說,潘銳的情史要豐富得多,他在高中時代就談過女朋友,大二時也談過一個,都分開了。
潘銳不明白夏至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他說:“怎么可能,那時候還小啊,根本就不會考慮到結婚的問題。”
“那現在為什么想結婚了?”
潘銳眉心一動,似乎也被問倒了:“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我們在一起快四年了,不應該結婚嗎?”
“四年……也不算很長。”夏至笑了,淚干后的臉頰讓她感到皮膚發緊。
夏至的笑讓潘銳感到心里發毛:“你怎么了?你不想結婚嗎?”
“我……大概想吧。我想可以有一雙臂彎,讓我安心地靠著入睡,我想在我覺得很孤獨的時候,有人陪著我,我想每天的所有心思全部花在工作和晚飯上。這樣挺好的。”
“我不能嗎?”他朝她伸出手。
他不能嗎?他當然可以,他一直都很簡單,做不到純粹的是她。她的內心遠不如她所以為的那么強大,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把她刮得東倒西歪。
他從來不會把苦悶留到晚上,多難的事,都阻止不了他呼呼大睡。他不認為世事艱難,總覺得即使什么都不做,一切麻煩都會順其自然地消失。
多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