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把最后一箱書推進床底,站起來看著他笑了:“空間就那么多,不用跟我客氣。你們還年輕,但是過幾年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用錢的地方肯定也多,能存就存點傍身吧。這房間空著也是浪費。”
夏遠低著頭說:“反正這房間還是你的,你隨時可以回來住。”
夏至挑一下眉不置可否地說:“我知道。你就當姐已出嫁好了,都說女大不中留,姐不可能一輩子賴在家里的。”
吃過晚飯,夏至就去輕軌站趕夜車了,夏遠開摩托送她過去,臨別時,夏遠說:“姐,你為什么不明天再走?”
夏至搖頭簡略地說:“算了吧,我回去了。”
說完就扭頭走進了車站。
家是什么呢?對很多人來說是避風港,而她的風暴很多時候都是從家里卷起的。
對比很多復雜的原生家庭,她的家其實沒有帶給她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小時候皮了也挨打,但不會比同齡的小孩被打得多,甚至在同學、鄰居眼中,她是那種極少被打的別人家的孩子。
她在學校品學兼優,從小學到高中學習刻苦,班主任對她的評價是“不很聰明,但靠著勤奮保持著年級三甲的優異成績,很不容易”。
盡管如此,夏至卻從來都不是父母的驕傲。
月考年級第二名,夏健鋒會對她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上面還有第一名。拿了第一名,夏健鋒就會說她飄了,這樣的心態不可能每次都拿到第一名。
明明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把成績單攤在了他面前。
她無論做什么,都得不到他一句稱贊。而且恰恰相反的是,她的所有優點到了夏健鋒嘴里都會變成缺點。
她成績好,夏健鋒會說高分低能,實際動手不行;
她懂事,一放學就馬上完成作業,還主動教夏遠寫功課,很少到外面瘋玩,夏健鋒就說她交際能力不行,人緣不好;
她幾乎沒有零用錢,從小學到初中投稿用的稿紙和郵資都是從早餐錢里省下來的,夏健鋒卻說她一分一毫斤斤計較;
她用稿費買書,日常最主要的休閑活動就是看書,夏健鋒則說她是個書呆子,越看書越傻……
諸如此類,她只要想起一件,無數件類似的小事就如雪花飄進她心里。雪崩之時,這些雪花沒有一片是無辜的。
他看不起她,她就努力做出更好的成績,想證明他的看法是錯的。她覺得有一股勁在自己與夏健鋒之間抗衡著,他不斷打壓,而她不斷喘息著頂住壓力。
她一直默默地忍受著,離家的念頭卻在心田里瘋長。她不想離家出走,她沒夏健鋒眼里那么傻,她知道沒有謀生的能力,沒有學歷,她哪里都去不了。
高考,大學,一座能讓她離家的城市,成了她逃脫桎梏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