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唯一對不起的,就只有你自己。”她掛掉電話,連再見都沒有說。
誰知道還會不會再見,再也不見的概率似乎更大。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難過到了極點,心是真的會痛。
——該說對不起的是她。
說好了不會喜歡你,做你一輩子的姐姐,我沒有做到,很抱歉。
……
蘇曉聽到電話那頭戛然而止。他還是讓她生氣了,他冒犯了她。他不該這樣子。
他們還能回去嗎?像從前那樣。
他不知道要怎么與人相處,那年高考,他拼了命想離開坪洲,離開所有人,到了楠洲的第一年,他以為他可以重新出發,他又開始鉆進了人群中。
他給自己塑造了一副面孔,去告訴身邊的所有人,他和他們一樣:愛交朋結友,愛表現自己,會有心儀的女孩。
他想像那件事發生之前那樣,心無芥蒂。要是他沒有寫過給凌信的那封信,要是那件事沒有發生過,他本來就過得很好很快樂。
他用力去笑,但再也沒有從前的心境,他有時甚至笑得精疲力竭。
就算是這樣,他也做好了準備一直偽裝到大學畢業。
直到2011年9月,他剛上大四的時候,兩個大二的女生用一根繩子把兩人的手捆在了一起,從楠美教學樓頂樓跳了下來。
校園里馬上謠言四起,兩個女生的照片、形影不離的日常生活細節都被好事者扒出,一夜之間幾乎把校園網炸了。
家屬第二天就到了校,警方介入調查,學校讓各學院年級傳話,禁止學生再討論此事。
最后的官方通告只有寥寥數語,將兩人的死因定性為學習壓力過大,沒有提及用繩子把手捆在一起的細節。
這樣的事故在大學校園里不多但也不稀罕,很快,所有討論都會沉寂下來。
張霖暢看了一眼電腦里那張公告圖片,皺了皺鼻子:“都當大家是傻瓜呢?長得多漂亮的兩個女孩子啊,干嘛想不開,正正經經找個男朋友不好么?蘇曉,你說是不是?”
蘇曉撥開張霖暢伸過來搭在肩上的手,忽然覺得惡心無比。但他還是沒有勇氣承認,他,其實和她們一樣。
沒有人會接納這樣的他,他們只會認可那個他耗盡心思塑造的形象。
他不被允許犯錯,可事實上他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如果沒有他,蘇予潔這輩子會過得更輕松,沒有他,自然也就不存在那些欺凌與嘲弄。
他把自己放低一點,再低一點,悄無聲息地離開所有人。
沒有關系,他不在乎任何人。除了她。可是現在,連她也走了嗎?
他沮喪地坐在窗簾后。窗口斜下方就是酒店大門,他偶然可以看到幾個他曾經很熟悉的同學從酒店離開。
謝丹瑜給他打過電話,他沒有接。
他再也不怕他們了,但也不想見他們。
11點后,蘇曉到酒店大堂退房,有人在身后追著他出門。
“蘇曉!”
蘇曉不疾不徐地繼續走著,沒有準備停下來。
“蘇曉,對不起!”
這三個字,遲來了九年。
凌信拉住了他,迫使他停下來,“我們談一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