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入,便是一個可以容納十來人的用餐的小館子。內里的裝修非常樸素,卻顯得非常整潔利落,而且屋內廚房里飄來的香氣,也能很快勾起人的食欲。
不過,現在卻沒多少人吃飯,除了剛進門的余連,全店總共只有四個客人。余連知道,這家深夜食堂做的其實就是夜場和大清早第一批上班工人的早餐生意,就算是在凌晨時分,生意也一直都不錯。
今天之所以有點慘淡,大概也是受到了暴亂的影響吧。
這不,旁邊的電視機上在墻上投影出了銀幕,現在就在滾動播放著今日騷動的新聞,只不過聲音是直接關掉了。
其中一桌坐了三人,都是很普通的藍領工人的打扮和氣質,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個大海碗。他們正捧著碗,拿著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著。
另一個客人,一個同樣藍領氣質的中年大叔A,四十來歲,自己占了一張桌子,桌上擺著一排啤酒和幾個小菜。
他的對面則坐了另一個還大了幾歲的大叔B,氣質卻很文雅,像個中學老師或基層的老公務員。余連之所以知這不是客人,是因為認識對方。只不過是在幾十年后。可那時候,這位大叔B已經是先代老板之一,化作了一張照片貼在墻上了。
兩位大叔正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著酒。大叔A明顯是有點煩心事,絮絮叨叨地說著話,聲音很小,但余連卻聽得一清二楚。
“好嘛,那群蠢貨,說好了只是游行示威,結果就搞成暴亂了!現在好了,外面都在說我們是暴徒了。廠子就更不可能聽我們的話了。”
“這,以后,我們全家可怎么辦呢?”大叔A說。
“你可以試著出海去打漁啊。你們家不是還有條漁船嗎?租給一個吠瑟魚人了。要不收回來自己去吧?”
“嗨,這都是哪年的事了。前年,小瑪麗得讀私立學校,我早就把漁船賣了。那家魚人就慘了,二十來口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總是有辦法的。工廠挪到天上以后,不是要說原址要重新規劃,興建一個馬場和大型自然公園。你可以去找個園丁的工作吧?我記得你以前做個這個的。”
“我就是餓死,也不要去給那幫王八蛋打工!”
“你餓死了沒關系,你老婆怎么辦?小瑪麗怎么辦?”
“……所以,我已經準備去殖民地了。新玉門!聽說那里只要肯干,總有發財的機會。全家一起去,老陳哥,我是來告別的。”
“是,是嗎?”
“老陳哥,我會好好加油的!我有手有腳,地球待不住,我不相信就沒有能待的地方。”
兩位大叔聊得很投入,都沒有注意到余連在站了一小會了,直到叫老陳哥的店老板抬起頭,摘下眼鏡擦了擦,方才注意到了余連。
“啊,你……是來吃飯的?”
余連微笑點頭。
“依依,依依,有客人了。”老板一邊站起身往后廚走,同時大聲呼喚著眾人。
柜臺后面露出了一個十五六的小姑娘,拿起了一張菜單。
這位是余連的熟人,但算算時間,和她認識的時候卻也是三十來年后了。看到年輕時候的她,還真挺不適應啊!
余連一時間有了一種夢幻和現實的交融感,在心中喟嘆一聲,然后隨意地找了一張桌子坐下。
“陳大……陳老板,就要超大份的牛肉面吧。”
老板一怔:“您認識我?”
“聽說過您的手藝,慕名而來。”
小姑娘則指著墻壁上的“不準剩飯”的掛軸,道:“必須吃完哦。”
“必須要吃完!”余連一本正經地道。
陳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余連,直接便進廚房了。
數分鐘之后,小姑娘便捧著一個裝滿了湯面的大海碗出來了。目測光是面就有半斤以上,更不用說牛肉、油渣、雞蛋、小魚干、筍子、青菜登琳瑯滿目地鋪滿了整整一層。
余連開始大快朵頤,吃得快要連舌頭都融化了。他現在更可以確定,這個未來被他稱呼為“陳大媽”的小姑娘,在后世頂多繼承了陳老板八成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