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幽幽,偌大的宮殿中,隔著一池碧水,君臣對立。
“相邦這是要退了。”
年輕的秦王站了起來,看著十步之外的呂不韋,輕輕一言。
“臣老了,已經不如昔日,老得連嫪毐之流的算計都對付不了了。”
秦王一嘆,似乎有些感慨。
“寡人仍記得,年幼時在邯鄲,被趙人敵視,唯有母后相護,是相邦用計,將寡人與母后接回了咸陽。”
秦王一字一字回憶著,與呂不韋說話時沒有了往日那份算計與君臣之儀,顯得很是平和。
“而后回到了咸陽,可兇險甚至超過了回秦一路。也是相邦用計,讓寡人與母后得以在咸陽安身。”
“只是,無論昔日多么謀算如神,可一旦老去,便是什么都變了。”
秦王一番話,引得呂不韋有些唏噓。
“人總是會老的。”
“是么?”
年輕的秦王猶如朝陽,生機勃發,無法理解此時呂不韋的心態。
“河南是個好地方,相邦既有意退居,那就去就國吧!”
“臣多謝王上!”
呂不韋拱手一言,緩緩退了下去。只是,他還未離開,便聽得身后秦王的聲音。
“相邦以為趙爽如何?”
呂不韋一凜,回轉身來,低著頭,拱手而道。
“唯圣君能御虎豹,使蛟龍。”呂不韋說到這里,目光一變,“亦能殺之!”
“寡人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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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之旁,水榭亭臺。
昔日舊地,廚子兼老板捧上了拿手的名菜,卻聽得呂不韋對面的少年嘖嘖稱奇。
“這道山珍薈萃真是色香味俱全,老板的手藝果然不凡。”
趙爽坐在呂不韋對面,笑嘻嘻夸贊著。
呂不韋拿起了筷子,此時全然沒有了往日身為大秦相邦的拘束。
“味道果然不錯!”
“相邦離官遠去,可卻沒有一點落寞,相反卻是十分欣喜。”
呂不韋喝著酒,身旁的廚子伺候著又給倒上了一杯。
“我離開了咸陽,便代表這場權力的爭斗我已經退出了。只是,即使如此,也未必意味著其他人勝了。”
“的確如此!”
趙爽一笑,嘗了嘗眼前這道菜,點了點頭。
“文信侯即使不是相邦,可也是一任徹侯,食邑十萬戶,依舊是大秦內部舉足輕重的人。”
“漢陽君食邑三萬戶,相比老夫也差不了多少。”
趙爽心中吐槽著:三萬和十萬,這是差不了多少么?
“洛邑乃是天下中樞,有數的繁華之地,而南鄭地偏遠,還是比不了的。”
趙爽看似謙虛的話語卻引得呂不韋一笑。
“老夫走了,這咸陽怕是要楚人當道,君上和君上手下的人,怕是自此會陷入麻煩之中。”
以前為了對付呂不韋,秦國的世族和昌平君為首的楚系勢力會聯手。可現在,最大的敵人已經悄無聲息倒了下來,那么他們之間的聯盟也已經到頭了。不久之前,江湖之上墨家與農家差點掀起的一場大戰便是證明。
“都是大秦之臣,為大秦效力,怎會有麻煩?”
呂不韋一抬眉,眼前這小可真是滑頭啊!一句真話都沒有。
“也罷,漢陽君的生意如何?我可聽說月氏人從君上這里收購了一萬匹蜀錦,想必賺了不少。”
呂不韋商賈出身,自然知道這一萬蜀錦的價值。在咸陽城,普通的蜀錦一匹價值千錢,精品可以賣到五六千錢,乃至于萬錢。
而將之賣到外夷之地,價格甚至能夠翻上十幾倍。有些蠻夷的君主,為了一匹上好的蜀錦,甚至能夠換上幾十匹駿馬。
大月氏不流行秦國的銅錢,自然只能用金銀或者器物交換。而其中的價格差,又可以賺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