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營妓了!”
“快看!要殺頭了!”
“可算是要殺了,快去看,快去看!”
街上的好事之人立刻蜂擁而上,尾隨在后。
就在此時,那女子聽到了鼓聲,猛然抬起頭來。
如同兩顆灰珠的眼睛猛然亮起。
也不知道這個瘦弱干枯的女子,從哪里生出來了如許的力氣,掙脫了鉗制,狂沖了出去,撲倒在盲伯的面前。
她抬起頭,看著盲伯那干癟的雙眼,蒼老的面容,想要開口,但十日的示眾曝曬,身體早就虛弱到極處,嗓子嘶啞得說不出話來。
盲伯茫然抬起頭,兩個人相距不過三尺,卻一個目盲,一個聲啞。
女子身后,兩名士兵拽緊繩索。
女子伸手想要摸一摸盲伯的臉,但卻被一把拽開,她眼角一滴淚水滑下,流過了干癟的嘴角。
手掌極力伸展,卻總也觸不到那張臉。
終于,她的手掌張開,一縷青絲,以草繩捆扎,輕輕落在了鼓面之上。
女子的頭發宛若枯草,枯槁花白。
而那一縷青絲,卻如一匹黑色綢緞,不知道已經剪下了多久,珍藏了多少年。
盲伯茫然伸出手去,在鼓面摸索著。
當他摸到那鼓面上的青絲時,全身劇震,如夢初醒一般站了起來,嘶聲大呼:“飛蓬!飛蓬!”
女子聽到了回過頭來,看著他凄然一笑。
盲伯的身邊,無數的好事者蜂擁而來,將盲伯淹沒在人群之中。
“快,快回去叫你娘來看殺頭!”
“嘖,離遠點,待會兒血別濺一身,可不好洗……”
“別擠別擠,想死是不是!信不信待會兒我先給你一刀!”
人群熙熙攘攘,皆為了這一個女子的問斬而興奮,谷小白想要越眾而出,卻被白干一把拽住。
“公子,趁現在,快走!”被白干拽著踉踉蹌蹌離開了人群。
谷小白回過頭去。
人群之中,有鼓聲響起。
女子聽著那鼓聲,面上露出了笑容。
早就已經油盡燈枯的身體,卻重新涌起了力量。
她雙手破袖揚起,如飛云橫空,如流水潺潺……
“死到臨頭,跳你媽跳。”劊子手一腳將她踹倒在地。
一道血光,如長虹貫日。
“飛蓬——”鼓聲戛然而止,暗啞的哀嚎聲響起。
首級滾落,雙眼依然看著那鼓聲傳來的方向。
光芒漸漸黯淡了下去。
妾身如蒲草,為君剪青絲。
此生無以報,待君系來世。
(注:這個故事其實來源于《銅雀伎》,在寫了盲伯這個人物之后,無意間看到了這個故事,又想起來《青絲》這首歌,冥冥中似乎有一種力量,讓哈叔把這個故事寫出來。中國古代,樂伎低賤,但正是他們創造了輝煌的樂舞,流傳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