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心中隱隱泛起擔憂,阿瑤家里生不起火,結果阿瑤的娘親在饑餓之中凍死了,眼前這一家同樣沒有生火,卻不知道里面的人會不會也是凍死了。
倘若人已經凍死了,‘乖外甥’前來找人幫忙豈不無功而返,大失所望?
她這般隱隱擔憂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態已經發生某種微妙轉變,她曾面色漠然看著幾千上萬人的死亡,所以對于人命并未看的多么重要,但是她現在卻很在意‘小外甥’的情緒,生怕他會因為無功而返而覺得失望。
幸好顧天涯終于開口,低聲解釋道:“你放心,這家不會出事的。”
說著猛然揚聲,沖著眼前小草屋恭敬呼喊,很是低沉問道:“瞎爺,睡了沒?”
小屋中很快響起兩聲咳嗽,隱約有個蒼老聲音傳來出道:“小顧嗎?又是誰走了?”
這一番對話,透著一股子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默契。顧天涯僅僅問了里面一句‘睡了沒?’,里面之人立時便猜到村里有人死了,可見這種事經常發生,所以才會導致習以為常。
唯一讓女子有些不解的事,屋中之人怎么一聽就能分辨出來乃是顧天涯呢?
她心下遲疑不解,忍不住看向顧天涯,顧天涯稍微一思考,便明白‘小姨’想問的是什么,當下苦澀一嘆,輕輕解釋道:“村里,只有我一個男丁了。”
女子瞬間恍然大悟。
整個村子十五戶人家,只有顧天涯一個少年,也正因為只有顧天涯一個少年,所以屋中之人才會一聽便知。
這不能算是熟悉,而是一種無需遲疑的現實。
女子不知為何,突然看了顧天涯一眼,輕聲道:“整個河北道,其實都這樣,兵患三四十年,男丁基本都快死光了。不止你們村,別處也一樣,顧…顧兒,莫要因為這種事情悲傷。”
顧天涯有些意外,他能感覺到這個所謂的小姨乃是一腔真心,似乎是非常擔心他會胡思亂想,所以才會真情意切出聲。
他心里有些感動,卻又覺得多此一舉,踟躇良久之后,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致謝一聲,低聲道:“多謝擔心。”
緊跟著又補充一句,略帶蕭索道:“這種事,我早習慣了,所以,也就談不上悲傷。”
見的太多,無力改變,只能選擇不去悲傷,否則在這個地方很難活下去。
這時忽聽眼前草屋吱呀一響,似是有人輕輕推開了屋門,女子轉眼望去,依稀看見是個岣嶁老人,那老人拄著拐杖連連咳嗽,看那蒼老的氣色也不知還有幾天可活。
顧天涯突然伸手一拉,扯著女子輕輕往后退了幾步。
女子微微一愣,心中隱隱有些不解。
卻聽耳畔響起顧天涯的低聲囑咐,很是嚴肅道:“瞎爺是村里的守夜人,他的家門不能進,剛才我一時忘了這茬,領著你差點進了院子,咱們退后幾步,就在院門口等著便好。”
女子又是微微一愣,有些迷惑道:“守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