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終于嘆息一聲,招手讓顧天涯走到跟前。
這一刻的太子殿下,臉上有一種釋然的笑,他突然伸出手來,重重在顧天涯肩膀一拍,笑道:“小弟,回去。”
僅僅四個字,說的很灑脫。
然而顧天涯卻面色蒼白,仿佛一輩子也不想聽到這四個字。
他緩緩伸出自己的手,用力攥住李建成的手,他攥的是那樣用力,生怕一松手就會失去。
他雙目直直盯著李建成,像是要把李建成的音容笑貌永遠記住,然而他眼圈忽然泛紅,絲絲水霧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看不清李建成了。
李建成看到他哭,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李建成明顯想要勸慰顧天涯幾句,但是話到嘴邊突然自己也傷感起來,喃喃的道:“若有來生日,再做你大哥。”
僅僅這一句,顧天涯眼淚磅礴。
李建成連忙用手給他擦拭眼淚,不斷勸撫道:“別哭,別哭,你是大好男兒,一定要學會堅強,你的路還很長,甚至要幫著把我的路也給繼續走下去,所以你千萬不要哭,別讓大哥看到你的軟弱。”
他說到這里停了一停,忽然仰頭看著天空,輕聲又道:“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其實心有不甘才是人生常態。你我兄弟之間,皆都心存志遠,我們渴望能做一些事,渴望能讓百姓過好,但是老天爺心狠,他不愿意給大哥機會,所以,我只能把我的志向留給你了……”
顧天涯死死抓著他的手,哽咽道:“大哥,對不起。”
李建成突然哈哈大笑,面色顯得無比釋然,道:“你又不是大羅神仙,何須對我說聲抱歉?肺癆絕癥,患之無救,這又不是你的錯,小弟你為什么要自責。”
他說著看了顧天涯一眼,又道:“自從我提出辭別的那日起,你的情緒一直很不好,你動不動發火,你經常的暴怒,甚至會因為一點瑣事,直接和秀寧大吵大鬧,終于在昨日晚間之時,你一個人跑到河邊嚎啕大哭,你以為躲過了所有人,卻不知道大哥就在不遠處,那時我就知道,我的肺癆你治不好。”
顧天涯更加傷心欲絕,猛然苦澀低嘆,仿佛喃喃的道:“倘若有一個人還活著,他也許能治好你的病。”
李建成呵呵一笑,陡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大聲道:“世間哪有那么多假設?人活在當下就得低頭。天涯小弟,不要送了,你我各自回家,奔向自己的前程,雖然大哥我的道路已經走了盡頭,但我在臨死之前還要做件大事,這件事,石破天驚,會有大危險,會死很多人,所以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三年之內你不可離開河北……”
顧天涯擦了一把眼淚,望著他道:“您是不想讓我踏足長安吧?”
李建成微微一怔,隨即展顏而笑,道:“我忘了你的聰慧絕頂,任何事都瞞不住你的推測,不錯,我不想你踏足長安。”
想了一想,突然又道:“你幫我瞞住秀寧,把她困在河北三年,直到我身死消息傳出之后,才允許她回家看我一眼。”
顧天涯直直看著他,好半天后才苦澀的道:“那時她只能看到你的尸體。還有他二哥勝利后的嘴臉。”
李建成拍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道:“寧肯讓她傷心欲絕,但也不能讓她參與進來,世家不是傻子,不會輕易上當,所以我們必須做出絕大犧牲,必須要讓所有人全都相信。”
顧天涯還是直直看著他,突然嘆口氣道:“想騙所有人,先得騙自己,但是騙術再高也有漏洞可查,所以你們只能真刀真槍的干……”
李建成鄭重點頭,再次壓低聲音道:“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雙方必須結成死仇,唯有如此,才會成功,此事存有大危險,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雖然我和二郎都知道彼此在演戲,但是麾下的勢力卻被蒙在鼓里。”
他說著停了一停,輕聲又道:“等那刀兵興起的一日,雙方絕對會殺紅了眼,不死不休,只能有一方留下,世家勢力很強,我們必須得留一手準備。”
顧天涯嘆了口氣,道:“所以昭寧不能參加,她的娘子軍就是李家預防失敗的后手。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哥哥為了爭奪皇位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