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涯也不在意,轉身和李建成一起出門。
哥兒倆像是漫無目的,懶懶散散的在村里閑逛,直到日頭快要中午的時候,兩人方才從村內逛到村頭。
遠處是流水潺潺的溝渠,近處是灌木叢生的溝堤,哥兒倆各自從林邊的一處灌木叢里拿出漁具,然后一屁股坐在溝渠邊緣釣起了魚。
但是溝渠不大,很少有魚上鉤,幸好哥兒倆的性質也不在魚,一人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嚼著。
李建成目光像是注視著魚標,看起來十分專注的想要釣起一尾魚,可惜足足良久過去,沒見有魚的動靜,他嘆了口氣,道:“溝渠太小了,終歸是不適合。若是我這種中年人也就罷了,可以在此閑極無聊的打發時光,可你還年輕,一大家子人等著你賺錢養活大家吃喝呀。”
顧天涯仿佛沒有聽見,正在聚精會神的摳著泥土,終于從土里找到一根蚯蚓,頓時興高采烈的提起魚竿掛在魚鉤上。
李建成苦笑搖頭,有些無奈的接著道:“你還年輕,千萬不要有子萬事足,眼前這一條小溝渠,不適合你這樣的年紀來釣魚。你得去濤濤大江,你得去暢游河漢,哪怕怒浪三千,也當沖擊而上,趁著二十萬娘子軍還沒有歸還給朝堂,你要做出一番足以讓顧氏家族傳承十代的功業……”
顧天涯使勁搖動魚竿,努力把剛剛掛上蚯蚓的魚鉤甩遠。可惜溝渠才有多寬,根本不需要用力甩鉤,所以他這么使勁一甩,直接把魚鉤甩到了對面的溝堤上。
但是顧天涯樂此不疲,收回魚鉤繼續用力甩出去。
李建成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顧天涯如此,足足良久之后,終于還是沒能忍住,出聲問道:“二郎親自帶人過來,你不派人前去迎接嗎?”
這次顧天涯停止甩桿,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他隨手又扯下一根狗尾巴草,一邊咀嚼一邊笑道:“哪能不去接啊?不接屬于失禮。我不是派出了程處默他們么?四個弟子足以代表我的誠意了。”
李建成面色一沉,道:“你應該明白,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顧天涯看了一眼李建成,笑著問道:“大哥是讓我親自去接?”
李建成點了點頭,道:“不錯,你親自去接。如今二郎已是太子,過不多久就會登基。固然他是你的舅哥,按說親戚之間無需太過拘謹,但是該拘謹的時候必須拘謹,至少要做出一番遮掩外人的舉動,否則哪怕二郎不會在意,其他人卻會記住這些事。一旦他們把這些事當成說辭,你身上就背了一個不懂禮數的污點。人若是有了污點,對于名望極其不利,這會阻礙你進入朝堂,即使進入了也難以位比三公……”
顧天涯徐徐吐出一口氣,道:“大哥認為我應該進入朝堂嗎?”
“不應該嗎?”
李建成直接反問,沉聲道:“若想施展心中抱負,若想達成你的志向,朝堂乃是最好的地方,可以聚一國之力為你所用。”
他說著停了一停,忽然伸手一指眼前的溝渠,又道:“就比如咱倆在此釣魚,七八天來一直沒有收獲,是因為漁具不好嗎?是因為釣技不高嗎?都不是,只是因為釣魚的地方限制了釣魚的收獲。小小一條溝渠,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開。所以得去大江大河,那才是擊水千里的地方……”
哪知顧天涯悠悠而笑,道:“小溝渠哪怕再小,水流也是有源頭的。比如咱們眼前這一條溝渠,它的源頭就是村外大河。雖然我們在這個小溝渠里釣魚,但是釣到的任何一條魚都來自大河。而大河呢?它和大海連在一起。若是這么一想,我進不進入朝堂又有什么分別?”
他說著也是一停,看著李建成又道:“我只要用心做事,小勢也能勾動大勢。反而好過進入朝堂,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和人勾心斗角,甚至,是全副精力和人勾心斗角,那樣的話我哪還有心思去干想干的事。”
李建成有些生氣,猛然把魚竿重重往地上一摔,怒道:“不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