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忽然開口,緩緩道:“這才是真正的良師,為了訓練弟子費勁心思。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可他仍舊敢把此事教給幾個弟子做。程知節你信不信,他肯定還有后手準備著,一旦孩子們把事情搞砸了,他立馬就會動用后手進行彌補。可若是孩子們把事情干成了呢?那可就是積攢了一場寶貴的經驗。”
說著停了一停,語帶深意又道:“人生之事,十有九敗。勝者從何而來?無非是從摔打中成長。”
老程鄭重點頭,忽然深深吐出一口氣,有感而發的道:“俺家孩子能夠拜在他門下,真是八輩子修來的一場機緣。有這樣的師尊費盡苦心教導,怕是爛泥朽木也可成材啊……”
幾個國公深有同感。
……
這時那邊又有動靜,卻是程處默似乎羞憤交加,忽然大叫一聲,竟有滾滾熱淚流下。
老程等人都是一怔,下意識就想推翻剛才的所有猜想,畢竟孩子都哭了,演戲可演的不了這么真。
卻見程處默又是一聲大叫,嗚嗚大哭的猛然拔足飛奔,轉眼之間,沖出院子,眾人只聽院外哭聲更響,悲切呼喊道:“師尊,徒兒對不起您啊。您把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我,我卻在一開場就泄露了機密。咋辦啊,咋辦啊……”
“幽云之地幾十萬個漢女啊,都盼著棉花產業能開辦起來。若是沒了這個產業,她們就得繼續忍受饑餓。”
“她們掙不到錢,后半生沒有依靠。就算嫁了人,也會自卑的,咋辦啊,咋辦啊,這是我的罪過,我程處默有大罪啊。”
“我還記得臨啟程之時,一個小漢女攔在俺的馬前,她眨著眼睛,滿是期盼,她可憐巴巴的問我,這一趟能不能成功。她是那樣的想有活干,她盼著師尊的紡織工坊能夠早早開起來,可是,可是,工坊需要大量的棉花啊,幽云之地必須種植幾十萬畝棉花才行啊……”
“師尊偷偷跟我說過,保底就得一百五十萬畝,如果達不到這個數量,紡織產業就開辦不起來。哪怕是建好了工坊,但也只能空在那里。哪怕是把漢女們招收進去,可她們沒有活計可做啊。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吸引各個家族去種棉花,如果大家不來,這事就成不了。”
“所以師尊才會讓我們回家省親,帶著棉花制品誘惑大家升出貪心,只要大家看到了利益,才有可能來幫我們……”
“因為,光憑著我們幽云那點人手根本搞不了這件事。”
“辦砸了,都讓我給辦砸了,幾十萬個漢女,都會因為我而陷入困頓,她們會餓死的,她們一定會餓死的。”
哭聲悲傷,聽者心碎。
……
事情的推進仿佛出現了意外,似乎沒能按照顧天涯的計策進行。
程處默的哭聲不斷傳進院中,老程第一個承受不住了,陡然暴吼一聲,厲喝道:“孩子,莫哭,咱們程家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派人去幽云之地種棉花。不就是一百五十萬畝的底限嗎?你老子我幫你去求人……天策府那么多官員,我挨家挨戶的去低頭,大不了就是后半輩子一直換人情,你老子我這輩子欠的人情還算少嗎?孩子,不哭,這事,咱們程家咬牙也撐住。”
又有秦瓊主動開口,沉聲道:“老夫家里不算富裕,但是秦家在這事上不會袖手旁觀,此前長安城里流傳著消息,說是陛下首肯了兩萬畝的份額,據說是某位公主苦苦哀求,所以陛下方才心軟,但是現在看來,這分明是陛下在配合幽云之地,所謂的首肯兩萬畝份額并非是厚賜,而是每家至少要種植兩萬畝才能滿足需求,既然如此,秦家就種它兩萬畝,不管棉花產業到底賺不賺錢,單是為了幾十萬漢女的衣食就值得……”
山東秦叔寶,果然夠情義。
單是誰都沒有想到,這時候忽然有世家之人開聲了,并且,說的話還很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