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間,臉上升起又敬又畏之色,下意識道:“這,這真是了不起。”
哪知小吏又是哈哈大笑,連連擺手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無非是仗著出身和家世,并非是我自己的真本事。”
他說著看了一眼衙役,又道:“像我這樣的世家子弟,二十歲左右都會出仕,而一旦出仕為官,最低也能撈個從九品的位子。但是這有什么用啊?年紀輕輕沒有治理經驗。無非是坐在衙門里紙上談兵,動不動就會鬧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話……”
這個說法讓衙役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卻見小吏輕輕吐出一口氣,忽然再次伸手指指身上的服飾,道:“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們在幽州城里擔任小吏,品秩被保留,待遇不降低,但是我們做的乃是實事,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紙上談兵……如此干上幾年之后,積累了豐厚的經驗,那時候如果再被外派各地衙門做官,我們每個人都有信心能成為一個有才干的官。”
他說著微微一頓,語氣變成鄭重,道:“這樣才不會害了治下的百姓。”
衙役聽的越發敬服,然而心中終究感覺惋惜,忍不住出聲道:“可您畢竟是個從八品的官啊,做這種小事……”他話還沒有說完,猛然被小吏的笑聲打斷。
只見小吏滿臉趣意,伸手一指身旁另一個小吏,笑著問衙役道:“你猜猜他是什么級別?”
衙役愣了一愣,轉頭看向另一個小吏。
那小吏見他望來,頓時和善而笑,淡淡點頭示意道:“鄙人出身滎陽鄭氏,六年前跟著鄭觀魚公子分家,分家之后,回歸祖地,我家公子通過一番運作,給我弄了一個從七品的官……那一年,我十八歲。”
衙役嘴皮子又在打哆嗦,顫聲道:“十八歲,從七品。”
第二個小吏淡淡而笑,道:“這個品秩的官員,可以充任一縣之令。事實上我確實當過一任縣令,并且是人口超過六千戶的上縣之令。”
他說完這話之后,再次笑著點頭示意,然后抱著一摞碗筷走開,去給其他的百姓分發器具。
這時第一個小吏聲音再次響起,他伸手又指向遠處忙碌的幾個小吏,挨個跟衙役介紹道:“你看到那個文縐縐的家伙了嗎?他的品秩同樣也是從七品!這家伙的出身乃是太原王氏,同樣也是分家之后的分支,他也當過一任縣令,也是人口超過六千戶的上縣之令。”
“你再看看那個燒火的家伙,他出身的家族乃是清河崔氏。你千萬不要把他當成普通的伙夫,他是我們這群人之中最尊貴的一個,這家伙乃是嫡系出身,并且還是崔氏次房的嫡子……”
衙役只覺的腦中轟然巨響,嘴皮子不斷顫抖著道:“竟然都是世家公子,竟然全是五姓七望。”
卻見小吏呵呵一笑,道:“世家公子又如何?幽州城里最不在乎的就是身份。你經常會看到某個出身貧寒的讀書人,他竟然是很多世家公子的頂頭上司。比如我們這座施粥司,擔任主官的就是一個寒族子弟。他的家族屬于未入流世家,在以前的時候他連和我們同席而坐的資格都沒有……”
衙役一怔,忍不住道:“這也能行?能服眾嗎?”
小吏再次呵呵一笑,道:“有何不行?先來后到而已。大家都是年輕人,誰的才干也不比誰差。既然大家的水平相當,那么誰當主官豈不一樣?之所以他能成為主官,而我們只能擔任小吏,原因只有一個,他來的比我們早……”
小吏說到這里的時候,語氣終于現出一絲遺憾,略顯苦澀的道:“那還是三年前的時候,幽州剛剛被收回大唐,顧先生帶領全家遷徙,準備在這一片土地上白手起家……那時候的顧先生剛剛嶄露頭角,他尚還沒有如今的巨大影響力,所以當他向大唐世家求助之時,很多高門大閥都選擇觀望。”
這時另一個小吏發完了碗筷,走過來接著話茬往下說,道:“觀望,就代表著遲疑。雖然各家各族都表示予以支持,但是最開始的支持僅僅是派出一些旁系子弟。”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那群第一批到達的士子全都騰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