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壽這邊拒絕的倒是輕松愉快,可明顯出乎了老道的意料。
年輕人正是愛風流熱鬧的年紀,怎么可能不想去一等一繁華的皇城里瞧瞧?
他愣了愣,快趕幾步又開口:“南...”
不曾想南壽已經笑嘻嘻的轉頭瞧過來,還截住了他的話頭:
“叔啊~請你教功夫你不肯教,厲害朋友又不肯介紹...要不這樣你看成么,干脆啊,就在我那兒落腳吧,我給你攢個家廟家觀什么的,當養老之處也好,順便還能護我周全,嘿嘿,要不下回再來個敏敏那樣的劫匪,咔~又把我給綁了,多不好?是吧?”
老道恍惚了下,懊惱:“我何曾說過要什么家廟來養老?何況就你這性子,就算我日日守著怕也不得周全!...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你居然就敢獨自下那野河里去沐浴?!”
南壽擺手大笑:“不至于不至于,那河水最深處才沒到我脖子...”
“那是因為這兩年大旱!”老道氣不打一處來:“你可有細看河岸邊的痕跡?水至少淺了一大半!要換做往日里你試試?!”
南壽停下腳步:“...大旱?”
老道也停了下來,憤憤一甩袖子:“要不呢?姑蘇這樣的水鄉也就堪堪能保個民生灌溉,知道再往南往西都什么樣子了么?...衢州那邊前陣子都有易子而食的啦!若不是...”
他接下來噼里啪啦的一堆言語,南壽已經聽不清了。
整個人仿似被那易子而食四個字給打恍惚了一般。
嗡嗡作響的腦子里一時能想起的,竟是一句詩:
...是歲江南旱,
衢州...人食人!
姑蘇城外的官道上,南壽在放空,浮云子在絮叨,還有好幾條身影在快速從城門方向圍過來。
都是特地安排在左近苦等消息的南府中人。大多都已等得心急如焚了,遠遠瞧見自家少爺的熟悉身影,哪能不激動。
除一個急急回府報信,其余六七個都是快步往這邊小跑。
所以待南壽再次回神,胳膊已經被左右牢牢攙扶住了,身邊還有各種熱切的“菩薩保佑”“祖宗有靈”云云...
強打起笑容撫慰勉勵了一圈,待南壽再轉頭往時,才發現不知何時,那神出鬼沒的浮云子,竟又不見了身影。
。。。。。。。。。。
姑蘇城西南角,安靜的坊子最深處,是兩扇半舊的黑漆木門。
“扣~扣扣扣~”在南府高來高去的浮云子,這會兒竟也知道輕輕拍打門環了。
很快,就聽到門閂響動,一個高大的玄衣漢子探出頭朝外只一瞧,便默不作聲將人迎了進去。
不大的院子里也沒見其他人影,老道穿過時的腳步又輕又快,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
兩三轉之后,他就到了東廂的一間靜室處,這次卻是直接推門而入。
迎門瞧見便是一條長案,上面依稀有香爐和佛像,旁邊還有個七八歲的童子正灑掃,聽到門響趕緊看過來,又急急躬身行禮:“大將軍~”
“嗯~”老道點點頭,袖子一拂:“...咱...要寫封信。”
童子是個機靈的,應了聲,便手腳麻利往西窗邊去,筆墨紙硯在書桌上一一準備起來。
老道不知道在糾結些什么,又在屋里踱步了好一會兒,這才去寫字,足足寫了大半柱香的功夫,這才擱筆,又拿起信來瞧。
半晌,他輕嘆了一聲,終于還是將信紙折好封好,在封上寫了些字,又封好做了印記,這才轉頭招童子:
“盡快讓人送去...這幾日我不在,可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