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博再也掩飾不住失落,長嘆一聲,半天沒說一句話。
曹苗沒有再催迫他,靜靜地等著秦博開口。不管秦博本人性格如何,他畢竟是讀過書的人。這年頭讀書人不多,但凡識得幾個字,讀過幾本書,都以為高人一等,以精英自居,一心想著出將入相,指點江山,有幾個甘心做個密探?
呂壹是汝南人,秦博是廣陵人,吳國校事多為淮泗人,本身就是淮泗系窘境的真實寫照。若非不得已,誰愿意做這種被人指著脊梁骨罵的差事。
在他們陷入歇斯底里之前,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將來,想到身后名。
雖然很多人根本沒有機會在歷史上留下名字。
過了好一會兒,秦博才抬起頭,強笑道:“事已如此,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曹苗點點頭。“是啊,生死事大。在生死面前,名聲好壞也沒那么重要。”
秦博偷偷打量了曹苗兩眼,發現曹苗并無調侃之意,看起來還是很真誠的。他轉念一想,曹苗身為魏國宗室,叛逃到吳國,為了自己的安全,出賣隱蕃,哪里還有什么名聲可言,有這樣的想法倒也正常。
一念及此,他塌下去的的腰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許多。
曹苗雖然沒有直視秦博,卻用眼角的余光將秦博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不禁暗笑。游說的前提就是共情,讓游說的對象認可你,進而接受你。如果他覺得你和他不是一類人,他就會有極強的防范心理,不管你說得多么有道理,他都不會接受。
讓秦博覺得他們是一類人,甚至和他相比,還有一點道德優越感,他就會將這點虛無縹緲的優越感不斷放大,不知不覺的變成強者對弱者的同情心,警惕也就在不知不覺中化為烏有。
“秦君以為,吳王有機會入主中原嗎?”
秦博目光一閃,警惕起來。“當然。”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吳王英明果斷,是當世人杰。令祖與令伯父多次征討,卻只能臨江而嘆,便是明證。”
曹苗咧嘴一笑,什么也沒說,秦博卻臊得無地自容。這么假的話,他自己都不信。正因為如此,他才倍覺絕望。如果孫權最終只能割據江東,他們就永遠是無根浮萍,只能被江東世家打壓。
“蔡款能力如何?”
秦博撇了撇嘴,有點心不在焉。“蔡君是道德君子,清貞有名。”
“多大年紀了?”
“六十有余。”
曹苗點點頭,想了想,又道:“下一任中書令可能是誰?”
秦博閉口不言。他覺得和曹苗說得太多了,傳出去,很容易造成誤會。見秦博不說話,曹苗轉頭打量了他兩眼,心領神會的笑了。他揚揚手,站起身來。“不說了,不說了。天色不早,我想下去喝兩杯,秦兄有沒有興趣?”
秦博笑笑,婉拒了。下面有其他人負責,不需要他貼身監視,他管好頂層就行了。曹苗搬離西施舫,他本以為任務完成,沒想到曹苗又搬回來了,他只得也回來,多少有些倉促,正好趁這個機會收拾一下。
曹苗帶著阿虎下了樓,徑直來到二樓。他沒有去孫魯班的雅間,在外面選了一個桌子,點了幾樣菜,自斟自飲起來。
一會兒功夫,韓龍穿著一身錦衣,大搖大擺的出去了。兩人沒有任何眼神交流,只是通過約定好的暗號交換信息。韓龍告訴曹苗,詩彩影一切順利,但短期內再進入武昌宮的可能性很小。曹苗則告訴韓龍,暫時按兵不動,耐心潛伏。尤其是詩彩影,沒事不要拋頭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