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衛狐疑地看著她,不解其意。
孫夫人沒解釋。這些女衛太年輕,武藝練得還好,政治卻是一竅不通,等她們多見識一些就懂了。
微風徐來,吹面不寒,卻往懷里鉆。孫夫人拉了拉敞開的衣襟。“派人跟著顧譚,看看他去哪兒。”
“喏。”女衛轉身離去。
孫夫人一仰頭,喝盡杯中酒,手指在案上輕叩,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謠。
——
顧雍坐在堂上,身體端正,雙目低垂,臉色平靜。
跪著的顧譚卻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懼,瑟瑟發抖。
他太熟悉祖父的脾氣。如果顧雍大發雷霆,甚至打他一頓,這件事反而好處理。反倒是這種一言不發的態度,后果極其嚴重。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在吳王嫁從女的婚宴上,他喝醉了酒,起舞不止,在吳王和大臣面前出了丑,顧雍因此向壁而臥,讓他在一旁足足站了一個時辰,直到他反省悔過,這才放過了他。
今天他已經跪了一個多時辰,請罪的話都說得辭窮了,顧雍還是沒有原諒他的意思。
這個禍闖大了,而且當著羊衜和陳表的面,想瞞都瞞不住。不出今晚,吳王和太子都會知道整個結果,必然會大發雷霆,尤其是吳王。
遼東之事是機密,關系到吳國國運,任何一個稍有頭腦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利害。如今險些被他泄露給曹苗,后果可想而知。雖說他被羊衜喝止,沒說出最關鍵的那句話,但他的孟浪輕浮卻是事實。
曹苗那句話太陰險了,簡直是將他送到火上烤。
“大父,難道要我請辭不成?”話剛出口,顧譚的眼淚就下來了。身為太子四友之首,他深知這個位置的重要性,也知道有很多人盯著——比如諸葛恪——一旦請辭,就再也沒有機會收回了。
他原本覺得不至于到這一步,畢竟他是太子四友中唯一的吳郡人,進退不是他個人的事,甚至不僅僅是顧家的事。就此放棄,等于吳郡世家在儲君身邊沒有了代言人,換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有他的影響力。
不是每個人有一個做丞相的大父,一身兼有孫氏和顧氏、陸氏血脈。
顧雍終于開了口。“就這么辦。”
顧譚一下子癱在了地上,淚水止不住的涌了出來。他看著顧雍,泣不成聲。
“大父……”
“引咎請辭,總比被迫請辭好。”顧雍抬起頭,眼神復雜。“子默,你太年輕了,這一路又走得太順利,聰明有余,沉穩不足,難當大臣之任。你父親二十七歲為豫章太守,尚且難以服眾,以至心力交瘁,三十而夭。你弱冠為儲君首輔,心浮氣躁,難免跌足失據。回來讀幾年書,養養氣,再出仕不遲。”
顧譚知道顧雍心意已決,難以挽回,只能伏地請罪。
顧雍揮揮手,命顧譚退下。他坐在堂上,沉思良久,命人叫來孫子顧承。顧承是顧譚的異母弟,一直站在門外,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聽得顧雍召喚,立刻來到顧雍面前。
“請你阿舅來一趟。”顧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