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頭地鼠依舊在咆哮,任憑是誰都能聽出這聲音中的火氣。
李想看著它,看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
陷入了沉默之中。
或許在旁人的眼里龍頭地鼠很兇,仿佛隨時都要用它的那個尖腦袋把它捅死似的。
可在他眼里的龍頭地鼠完全沒有那種恐怖的氣勢,反倒有些脆弱,眼中充斥著的除了怒火,還有種種酸澀的情緒。
是那種無法守護住珍視之物,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支離破碎的無可奈何。
它面對這種情景,只能用憤怒掩藏住窘迫,用咆哮來掩蓋事實。這一點無論是人類亦或者寶可夢都通用。
“放開它吧。”
他蹲下身輕聲道,隨即眼睜睜看著重獲自由的龍頭地鼠沖過來,一頭撞在他的胳膊上。
啪。
除了有種敦實的碰撞感外,沒有任何痛感,全部都被防護服給抵消掉了。
后者見此,便昂起頭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非常非常用力,卻依舊沒能破防,甚至連咬合力都被防護服抵消了。
可哪怕如此它還是沒松口,從喉嚨深處發出嚎聲,用怒火和吼叫——
去抵擋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和幾乎壓抑不住的哀鳴。
此時的它,脆弱得不像是一只鋼屬性的寶可夢,仿佛冷風一吹就會碎裂一地似的。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的訓練家。是我的錯,我是一個卑劣的人,請原諒我,請允許我幫幫你。”
李想伸手抱住了它。
或許是今天的事情太復雜,使他遺忘了面對一只與訓練家走散的小精靈時,要學會給予鼓勵和安撫為主,而非一板一眼地和對方談論各種可能性。
幫助和施舍并不等同。
龍頭地鼠不理性?其實他也沒有理性到哪里去。
哪怕殘忍的現實不會因為包裹上一層糖衣也變得甜美,但先甜后苦總是能讓更多人接受,也能讓更多人堅持下去。
有句話叫做“不點破我們還是好朋友”。
顯然。
李想沒有盡到這個職責,所以他受到了來自龍頭地鼠的掙扎反擊。
鋒銳的利爪劃過無防護的額頭,留下了一道傷痕,鮮血很快便流淌了下來。
站在邊上默然旁觀的火神蛾試圖上前,卻被炎帝伸爪攔住。
它搖了搖頭。
半山腰靜悄悄,唯有咽嗚般的吼聲。
天邊的太陽卻照常升起,它所帶來的金色光輝驅散了黑暗,灑落在他們的身上。
朝陽下。
是溫暖的懷抱和逐漸無力的掙扎。
龍頭地鼠緩緩松開了嘴巴,深深地低下頭發出時有時無的粗重呼吸聲。
“我會找到你的訓練家的,我答應你,一定會找到他的。我們約定好了。”
男孩兒輕輕拍動它的后背,不顧臉上的鮮血,動作永遠那么溫柔。舉起它的爪子扣緊,熟悉的感觸讓它仿佛回到了那個愉快的下午。
愉快的旅行,分食冰淇淋的喜悅,睡過頭的互相埋怨,購買小禮品的歡樂。與那人相處的每一個瞬間。
這一切。
猶如一場走馬燈。
龍頭地鼠再也壓抑不住自身的情緒,涌入那個溫暖的懷抱低聲啜泣起來。
膝上冰冷的濕潤感讓李想明白,這個家伙徹底失去了堅強的偽裝,放棄了獠牙和利爪,選擇面對那個懦弱的自己。
而這壓制不住的淚水中,有著失散后的彷徨,孤獨生活在嚇人荒山的恐懼,食不果腹卻還要執著留在原地的茫然。
以及……怎么等也等不到那個人的委屈。
八百六十五天。
龍頭地鼠和它的訓練家分別的日子,它只能記住日月變換的樣子,在寒冷的冬夜里數著星星盼著月亮。
它,一直在等。
可為什么找不到它?為什么不來接它?
……
最終。
龍頭地鼠留在了城堡所在的那座山,這是它自己決定的。
它說沒有辦法報答李想,所以只能幫他挖通前往地下深處的洞,盡它的全力。
這家伙很執著,以至于后者都沒辦法拒絕,只好看著它毅然決然地鉆向地下。
“都還沒找到啊,你這樣讓我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