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的腰刀上,滿是猩紅的鮮血。
黃二蛋開始瑟瑟發抖。
那兩人往前探了十幾步,用一種他聽不懂的話嘰里呱啦說了幾句,然后朝后面揮了揮手。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就看到一群人出現在雪地里,有一兩百之多,個個面相兇惡,一手牽著銜了嘴的馬匹,一手拿著腰刀或者錘子大槍等兵器,許多人背后還背著盾牌或弓箭。
這群人從樹下經過時,遠方突然傳來“轟”一聲巨響,震得樹枝上的積雪簌簌往下落,還驚得不遠處一只正在窩里睡大覺的紅毛雞撲棱撲棱地飛了起來。
黃二蛋緊緊抱著樹干,大氣也不敢出。
大管事在試炮了。
但愿下年那伙人被大炮嚇走。
事與愿違,那伙人沒走,只嘰里呱啦幾句后,就調轉方向,朝炮聲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其中好些個拿掉頭頂的帽子,拍掉帽子上的積雪,然后重新戴了上去。
那短暫的瞬間,黃二蛋看到了一顆顆亮堂堂的大光頭,只在后腦勺留了一小撮辮成老鼠尾一樣的細小辮子。
黃二蛋猛一哆嗦,差點就掉了下去。
他聽說過,建奴是不留頭發的,只留一根小小的辮子,那顆腦袋丑得沒邊。
也就是說,這伙人是建奴。
可他們不是在遙遠的遼東嗎?
為啥會出現在這?
來這干啥?
難道他們要……
大管事就在靶場試炮,這伙人正是朝靶場的方向去的。
難道,他們要去殺大管事?
不久前大管事剛殺了不少建奴,還活捉了兩個大將,難道他們要來報仇?
十有**是了。
想到這,黃二蛋頭皮陣陣發麻,手腳發軟,那點就抱不住大樹。
靶場那邊起碼有三四百人,但除了大管事的一百紅衣侍從之外,剩下的就是陳先生和那群鐵匠,學徒,還有出來看熱鬧的鄉民。
這些人簡直手無縛雞之力,若是被剛剛那伙建奴殺過去……
若大管事死在建奴手上的話……
黃二蛋越想越害怕,周身哆嗦個不停。
若大管事死了,嵐縣那幫大戶會馬上打過來,把孟家莊的糧食搶個精光。
到時候,他和他婆姨,還有他娃可就沒飯吃了。
天寒地凍的,他娃會被活活餓死。
怎么辦?
怎么辦?
老天爺,救救大管事,救救我的娃吧。
黃二蛋渾身發抖,死死抱住樹干,但仍不由自主地緩緩往滑。
頭頂的樹枝在往后退,亮堂堂的光從縫隙里照進來,晃得他趕緊閉眼。
一閉眼,他耳邊就響起喜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就想起他娘被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流寇砍掉腦袋的情景。
還想起了岢嵐州那碗人肉。
忽然間,黃二蛋兩腳踩到了松軟的東西。
他驚得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落到地面上了,正踩在厚厚的積雪里。
他急忙縮在樹干后面,往建奴遠去的方向探頭。
那群建奴走遠了,可他仍哆嗦個不停,那只已經死透的掃尾子不知什么時候掉在了地上。
黃二蛋把抖個不停的手掌塞進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可他的手仍在抖。
他又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心一橫,朝婁煩的方向拔腿狂奔。
大管事不能死。
否則,他的娃就得餓死了。
他要繞過去,趕在建奴的前頭,跑去靶場通知大管事。
那些建奴一路小心翼翼的,走得很慢,那個方向又有一道陡坡,得繞路才能下得去。
他肯定能趕在建奴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