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業興微微彎著腰,慢一步跟著秦川進了礦場,眼睛不住地四下打量。
走到里面,遠遠瞧見兩座冒著煙的大鑒爐時,楊業興不由瞪大了雙眼。
這兩座高爐,跟他見過的大鑒爐不太一樣,主要是高爐旁邊還多了兩座小爐,一座爐頂幾乎封了起來,另一座四四方方,就像一個大風箱,還砌磚連著大鑒爐,也不知是干嘛用的。
他隱隱覺得,婁煩之所以能煉出品相那么好的鐵料,靠的就是那兩座小爐子。
秦川看到他上的神情后,也不出聲,只領著他往存放鐵料的庫房走去。
精煉爐和熱風爐本就不是什么保密的東西,來礦場干過活的人都見過這兩個爐子,甚至在礦場四周的山上也能瞧得見。
但知道里面結構的人只有參與建造的幾十個工匠和爐丁,知道煉鐵流程的人,只有十幾名負責操作的爐丁,知道其中原理的,只有他和嚴三七在內的寥寥數人。
婁煩鐵的訣竅在于高溫煅燒出鐵水,然后在坩堝里吹空氣攪煉,并加入石灰石等以此來去除雜質,這一套方法可不是單單看個精煉爐就能學到的。
而且,秦川對爐丁的管控很嚴格,不許他們和家人隨意離開黑山,有重要事情要離開的時候也要有關帝軍陪同。
楊業興眼睛一直盯著那兩座奇怪的爐子,直到秦川將他帶進庫房。
他來婁煩的目的就是為了確認這里有大量鐵料,并查驗這些鐵料的品相是否如一。
進了寬大的庫房,看到堆積如山的鐵塊,并經由秦川同意之后,楊業興便拿著西洋鏡,領十幾個隨從在鐵塊堆里抽樣打斷,仔細檢查。
秦川也不急,等他抽樣查夠之后,又領著他出門,去一處露天鐵料場繼續查看。
鐵場的庫房并不多,所以大部分鐵料都是露天堆放的,呂梁山區空氣干燥,生銹現象并不多。
在堆積如山的鐵料四周轉了老半天后,楊業興按捺不住激動地跑到秦川身邊,客客氣氣說道:“大人,就按先前跟羅公子所約定的價格,您的鐵料楊氏商號全要了,鄙人這就派人趕回德州,讓商號發運糧食和銀兩,首批先運二十萬斤生鐵和二十萬斤熟鐵,以后每個月再運一次。”
秦川呵呵笑了笑:“好說,好說。”
“大人,咱們這就定個契約吧。”
“好說,好說。”
秦川呵呵笑著將他領到鐵場的公事房,取來筆墨紙硯,當場立下契約。
二十萬斤生鐵就是三千兩白銀,二十萬熟鐵六千兩,合計九千兩。
其中四千五百兩會以現銀的方式交付,剩下的則用糧食來抵扣。
糧食價格羅文天和跟楊業興談好了,南方和南直隸一帶的糧食散賣價格只有一兩三錢左右,德州散賣則要一兩七錢上下,大宗價格低一到二錢。
秦川給楊業興補每石三錢的運費,就按一兩八錢來定,四千五百兩銀子共折兩千五百石糧食。
定下契約后,秦川又跟楊興業客套幾句,然后就讓羅文天將他送回婁煩。
楊業興雖然很想知道那兩座爐子的奧秘,但他沒膽子問,更不敢提出看爐子,只乖乖地回了婁煩,然后讓人快馬趕回德州,通知那邊的人發運銀兩和糧食。
秦川則在鐵場考慮擴大產能的事。
只一個楊業興就能吞下一個月幾十萬斤的貨量了,若打通西邊葉爾羌,及北邊沒有投降后金的蒙古諸部的商道的話,一個月再多百把萬斤也能賣得出去。
看來,得盡快摸索轉爐煉鋼了,用那法子煉出來的可以稱之為鋼,品質和產量都會有顯著提高。
除此之外,也得盡快搞半機械化鑄造了。
秦川想用冷軋的方法,制造比廣鍋更好的鍋。
到時候,他不光要做葉爾羌和蒙古人的生意,還要做歐洲人的生意,把中國制造印在鍋里。
但這些都是后話,因為他和嚴三七的精力都是有限的,短時間內干不成那么多事。
現在,他得先給鐵場和煤場按上鐵軌,提高效率。
防疫這段時間,嚴三七和陳詹已經用鐵模鑄造法造出了一百多丈長的鐵軌,還有二十個鐵輪。
新砍的木材還在陰干當中,數十個木匠就四處收集到的原有的木料,刨出了大量枕木。
秦川打算先把碎礦場和細料堆放場之間,還有煤料場和大鑒爐之間的鐵軌鋪出來。
這幾個堆料場相互間隔得并不遠,一百二十丈的鐵軌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