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手中的木雕已經初具雛形,刻的應該是一個人,那人盤膝而坐,雙手抱元,原來老人竟是在對著廟內正中的道像進行雕刻。
一邊雕刻,口中念念有詞,“上有魂靈下關元,左為少陽右太陰。后有密戶前生門。出日入月呼吸存……”
似乎是適應了黑暗的雙眼迎接日光的降臨后有些不適,老人仰起頭揉了揉眼,神奇的是,他竟熬過了這個寒冷的夜晚。
那顆蒼老的心臟還在緩慢努力的跳動著,將血液和溫暖輸入到他的四肢百骸。
只是他依舊感到很餓很渴,他想了想,又繼續在木雕上雕刻。
“口為玉池太和官。漱咽靈液災不干……”
他感受到,自己竟不那么渴了,但卻沒有太多的驚喜,仿佛一切都很自然。
他慢慢起身,拿著木雕和刻刀走入白雪的世界,行走之間也有力了許多,原來師傅沒有騙我,只到此間,我方明白道經的真意。
“不過……我真的懂了嗎?”
老人又笑著搖搖頭,他一向是個愚鈍之人。
“體生光華氣香蘭,卻滅百邪玉煉……”
蒼老的身影走入那白茫茫的世界,只是那背影好像不再那么佝僂了。
…………
一路東去三千里,老人都沉迷于雕刻中,手中的雕刻是他的畢生之作,他從沒有過如此精細的雕刻。
路上,他沉浸于雕刻和誦經,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前路,忘記了進食飲水,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隔絕開了。
沒有了四十歲時對諸多事物的疑惑,沒有了五十歲的對天命的略微迷茫,沒有了六十歲時對好壞判斷的遲疑……
許多事他仍然搞不懂,但他不疑惑了。
他從不曾怨天尤人,如今對于目標明確,又何需迷茫?
他不需要顧慮世人的眼光來對事物的好壞進行評判,存乎于心即是。
他也不需要有多么穩重成熟,他只需要安本心,逍遙自在即可。
他從未感到如此的通透,從未感到如此的清明,他是個愚笨的人,愚笨的人往往不想太多,那樣會很苦惱。
他這一輩子平平淡淡,但他從不覺得自己渾渾噩噩,也從未感到過苦惱。
“……回紫抱黃入丹田,幽室內明照陽門……”
老人走在驛道,跨過大河,翻越山巔,行過市井,路在他的腳下越變越短,也越變越長。
三年時間蒼蒼過,老人來到了華豐州,來到了黃庭山腳下,來到了他兒時曾偷跑下山玩耍的那處水潭。
他緩慢的俯身用手捧水洗了把臉,水波蕩漾開來,如鏡面一樣的潭水中照應出的,哪里是年邁的老朽?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少年把臉擦干凈,在木雕上落下了最后一筆,而那木雕,和潭水中的人……一模一樣。
“請問這位施主,上山何為?”
黃庭山上,打掃臺階的小道童看著爬山的少年,出言問道。
“敢問黃庭山……可還收徒?”
少年露出憨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