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深處,
柳貫一懸于海上,神色有些感懷,不知不覺間,自己離開金鱉島已經一千六百余年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后,過得最安心的一段日子,便是在這金鱉島了。他在幾位師姐眼中看到的,皆是如至親般的關愛,沒有一絲雜質,在這里,可以令他放下心中所有戒備和疑慮,靜下心來,思考每一件事情。
遠去的飛鳥,永恒的牽掛是故林;漂泊的船兒,始終的惦記是港灣;奔波的旅人,無論是匆匆夜歸還是離家遠去,心中千絲萬縷、時時惦念的地方,那便是家。
如意令牌,凌空高懸,散發出一道道藍色的光芒,瞬息之間,柳貫一的身形便出現在了自己的洞府前。
他沒有踏入洞府,而是轉身向那青峰之上而去。
“弟子無極子,拜見師尊。”柳貫一跪在碧游宮前。
無有任何回音,他跪了半日之后,師尊坐下童子如意,打開宮門,將柳貫一扶了起來。
“老爺真身不在宮中,師弟還是請回吧。”
柳貫一心中略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向童子如意道了聲謝,正準備離去。
這時,如意又道:“老爺讓我告訴你,想做便去做,勿須畏首畏尾。”
柳貫一點了點頭,便徑直下山而去。
下山之后,他又來到了云霄師姐洞府前,正欲扣門,便看見一童子走了出來,說道:“老爺說了,日后若是師叔來了,可直接入內。”
柳貫一心中感動,便輕聲向里面走去。
很快,他便在那處小亭看到了師姐的身影,背對著柳貫一。只見她一身淺藍色的宮裝,裙角上繡著細碎的櫻花瓣和淡淡泛白的云朵。頭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
見柳貫一走近,云霄回頭,對他淺淺一笑,問道:“回來了?”
師姐雙眸似水,卻帶著談談的欣喜,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他看著師姐的笑容,心中有些奇妙的感覺,不知不覺間想起了一首詩:
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
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
“嗯,師姐,我回來了。”
云霄師姐捧杯沏茶,三光神水向杯里一倒,馬上看到一團白霧騰空而起,慢慢地出現了一只白鶴。這只白鶴對他點了三下頭,便朝藍天翩翩飛去了。再往杯子里看,杯中的茶葉都齊嶄嶄地懸空豎了起來,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筍。過了一會,又慢慢下沉,就像是雪花墜落一般。
恰似松樹針葉,待神水沖泡,只見熱氣繞碗邊轉了一圈,然后自碗中心升起,約莫二尺來高時,又在空中轉一圓圈,變成一朵白色的芙蓉花,少頃,白芙蓉又慢慢上升化成一團云霧,最后散成一縷熱氣飄蕩開來。
心在茶煙中漸漸沉淀,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滌靜了胸中的蒼涼,腦海一片空寧。反復相沏,而后倒進杯中,置于他的面前。
柳貫一端起杯來,嘴唇微微一抿,仿佛看到杯中,有輪旭日,有彎新月,有滿天的星星倒印其中。
“師姐茶道日漸精深,師弟卻是羨慕的緊,不知此茶何名?”他笑著對云霄師姐道。
“天心茶。”她淡淡道。
“我心即天心,我意即天意,果真是好名字。”柳貫一贊道。
云霄不言,只是默默品茗。
就這樣,二人靜靜地坐在這處湖心小亭之中,似乎,心,安靜了,不輕言悲傷,也不刻意去掩飾沉默。
一杯茶盡,再斟之,不知不覺間,師姐已經為他斟了三杯。
“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三天。”
“為何不多留些日子?”
“道心已定,身不由己。”
“你修為已至大羅,天下皆可行走,還有何事羈絆?”
“為截教,為自己。”柳貫一看著師姐的眼睛,頓了會,又道:“為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