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醒來,陳福匆匆來給陳正泰穿衣,一面道:“公子……昨天夜里,有一個人來,一直在外頭候著公子,我想趕他走,他如何也不肯,非要見了公子才好。”
陳正泰驚訝的道:“為何不早說。”
陳福不吭聲了,心里想,橫豎都是公子做好人,半夜三更,我若是叫你起來,你還不打死我?
穿戴完畢,陳正泰出了廂房,便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手里捂著什么,此時曙光初露,天上下霜,打在此人的頭上,像蒙了一層白白的灰,他口里不斷的呵著寒氣,不停跺著腳,吸了吸將要流出來的鼻水,身子弓起來,蜷縮著。
一聽到有了動靜,這人立即打起了精神,抬頭,見是陳正泰出來了,頓時眉開眼笑,捂著身上的破絮上前來:“見過公子。”
陳正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鄧健是誰。
鄧健見了陳正泰,似是因為一夜的寒風,令他身子僵硬,以至于他的舉止很是不自然,他朝陳正泰打躬作揖。
陳正泰仔細辨認,方才認得了他:“噢,有什么事?”
陳正泰畢竟是陳家的當家人,朝廷欽賜二皮溝縣男,架子還是要有的。
鄧健慌忙從破絮的袖里取出了一個紅布的包裹來:“公子,俺……俺娘知道公子來了二皮溝,要送……送一雙俺娘新納的鞋來,她怕公子一早便走,怕耽誤了時辰,俺……俺……”
他獻寶似的,將這紅布打開,果然……一雙簇新的鞋擺在了陳正泰的眼簾。
陳正泰一愣:“就為這個?”
鄧健見陳正泰錯愕的樣子,驟然之間,那被白霜覆蓋的長眉之下,眼睛通紅了:“俺娘說,公子恩德無量,先是準俺在此上工,又給俺送了新衣,再不用俺和俺爹穿一件衣了。這樣的恩德,便是俺鄧家一世當牛做馬,也無法報效。這雙新鞋,是俺做了工得了一些錢,俺娘買了布親手納的,公子一定不要嫌棄。”
陳正泰聽得目瞪口呆……
見陳正泰踟躕,鄧健突然淚水滂沱而出,哽咽道:“公子救活了我們一家的性命啊,這是救命之恩,公子……俺年幼無知,啥都不懂……現如今公子給了工俺做,俺……俺……”
說著,哭了。
哭得極傷心,像老光棍入洞房前的喜極而泣。
身軀一抽一抽的:“公子若是不收下,俺心里便不踏實。”
“噢。”陳正泰點頭,接過了鞋:“那我收啦,你好好做工。”
“是,是。”鄧健聞言大喜,收了淚,千恩萬謝:“俺一定不負公子,俺干活可賣力啦,就是不能糟蹋公子的新衣和工錢,每日若是不做八個時辰工,俺還是人嘛?”
呼……
陳正泰長出了一口氣,他仿佛發現,自己和鄧健完全是兩個世界,看著他哭著鼻子,涕淚橫流,面上表露出來的感激涕零,疑似做夢一樣,手中的鞋子外觀不咋樣,不過可以看出針線還不錯,鞋底也很厚實,是用了心的。
尋到了李承乾的時候,李承乾已清早起來,生了火……這狗東西居然又殺了陳家的一只雞。
陳正泰臉抽了抽,不好發作,吃過了早飯,打道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