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那吳明因為什么緣故反叛,單靠我這一張嘴,若是人家大怒,砍了我的頭顱怎么辦?就算不砍頭顱,一旦挾持了自己,與官軍作戰,到時兵荒馬亂的,自己的小命也休矣。
杜青一時懵逼。
“既如此,朕便下旨……”
“陛下……”杜青大怒,他感覺李二郎侮辱了他,這分明是故意的,作為臣子,君王是不應該這樣羞辱自己的,杜青昂首道:“陛下難道不知道問題的根本,招降吳明,并非是根本,而陛下濫殺無辜,效隋煬帝舊事才是根本所在。陛下怎可避重就輕?”
李世民突然大喝:“避重就輕嗎?”
杜青萬萬沒料想,方才還冷靜的李世民,下一刻突然反目。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是鴉雀無聲。
“朕避重就輕又如何?”李世民凝視著杜青。
杜青:“……”
“朕再來問你,朕誅滅了鄧氏,又如何?”
杜青一口血要噴出來,他突然發現一個問題,自己方才口若懸河所說的話,固然引經據典,而且很有道理,可自己的道理,一切都在對方講道理的前提之下,方才可以使人信服的。
那么,一個非常可怕的問題是……
如果對方……他不講道理呢?
“吳明要反,爾口口聲聲,為吳明辯護,認為他不過是因為鄧氏被誅滅之后,心生恐懼而已。這些話,沒錯,朕也相信,他如何能不恐懼呢?鄧氏犯罪,他吳明罪責也不小。鄧氏侵擾小民,他吳明就沒有嗎?現在害怕了,驚懼了,不知所措了,于是便敢反,帶著軍馬,圍困朕的弟子,這是臣子所為嗎?這是亂臣賊子!”
李世民厲聲大喝。
殿中的人都不做聲。
李世民隨即虎視杜青,雙目有著錐入囊中一般的銳利,他而后一字一句道:“杜卿家左一口吳明如何如何,右一口朕如何如何?現在吳明已反,賊子殺戮官軍,這歷朝歷代,賊殺官,官殺賊,本是理所當然之事。可你處處為吳明袒護,為他辯解,朕只問你,爾是賊,還是官?”
杜青心一沉。
這是不講道理啊。
“賊子作亂,不可一概而論。臣以為……”
“少來此繞圈子,朕只問你,爾為官,為賊?”
李世民顯然失去了最后的耐性。
他甚至已想好了,對方若是敢說一句為賊,便立即命殿中禁衛將這家伙直接用金瓜錘死。
杜青臉色鐵青。
士人是不喜歡做選擇題的,他們喜歡做理解,任何一件事,都可以發出一大通的感慨,他們說話和行事,歷來喜歡遮遮掩掩,猶抱琵琶半遮面,唯有如此,才顯高明。
可陛下顯然過于簡單粗暴了。
李世民的大喝,讓他心里一顫,他原本還準備了一大通的理由,來給吳明辯護。
當然,給吳明辯護的目的,不是因為他和吳明有什么私交,目的在于,正好借著這個吳明謀反,來告誡皇帝,誅滅鄧氏的事,是萬萬不能開這個先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