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開了口,這下子是誰也不敢再說話了。
曾度道:“若有糾紛,自是小吏這樣的人進行調解,正因為我是外人,所以雙方反倒會信服一些。”
李世民皺眉,他心里有著太多的疑惑,便又忍不住問:“可你自外鄉來,就算你肯勤勉,可如何杜絕其他似你這般的人懶惰呢?”
王錦站在一旁,不禁在心里贊嘆,陛下這句話,真是直指了要害。
是啊,說是說的好聽,問題在于,從前的小吏為何肯勤快下鄉,那是因為有油水,現在看來,油水沒了,這些小吏如何還肯好好辦差嗎?
倘若陽奉陰違,誰能管得住?
曾度瞥了李世民一眼,心里震驚,因為……他發現……眼前這個人,竟有些眼熟。
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頓時張大了一些,而后結結巴巴地道:“陛……陛下……小民見過陛下。”
眾人愣了一下,隨即嘩然。
沒想到在這偏鄉之內,竟還有人認識李世民。
這區區小吏,是如何認得的?
李世民也很是狐疑地道:“你認識朕?”
小吏便正色道:“如何不認得?只是開始覺得有些面熟,此后再見陛下的氣度,便可確定了。我家都督說自己乃是陛下的親傳弟子,雖在揚州,卻無一日不對恩師朝思暮想。于是……便命人用一種奇怪的畫技,繪制了陛下的畫像,張掛在寢臥,說是要隨時瞻仰。此后,都督覺得還足夠,說這畫像只在寢臥,又不能隨身帶著,于是便讓各個衙堂,以及所有的公房里,都需懸掛圣像,不只如此呢,便是揚州的廟宇,道觀、學堂、作坊也統統讓人張掛了。下吏在縣里出入的時候,就時刻瞻仰圣容,豈有不認得的道理?”
李世民:“……”
杜如晦等人聽到這個……也算是徹底的服氣了,真他娘的被姓陳的這個小子……玩出了花來。
連寺廟和道觀都張掛了?
這樣說來,到底是佛祖的金身在中間,還是圣像在最中?
李世民聽到這個,一臉詫異,他腦子里第一個反應,便是陳正泰這個家伙,到底將他畫成了什么樣子。
可細細一想,這個法子未必不是好事,人們只曉得皇帝,可皇帝到底是誰,只有天知道。
某種程度而言,皇帝在小民們眼里,只剩下了一個稱謂而已,可一旦有了畫像,那么這一切便深入人心了。
李世民居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心里打定了主意,到時得看看這是怎么回事。
此時,這小吏似乎后知后覺的,卻是激動得不得了,這是皇帝啊,還是能動的,這可比圣像上的皇帝要鮮活多了。
他兩腿一軟,撲哧一下拜倒在地。
李世民道:“不必跪拜,快起來回話。”
“拜著好,拜著好,陛下,小吏腿軟,已站不起來了,這樣……會自在一些。”
好吧,似乎也只能滿足他這奇怪的要求了。
“朕再問你,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躲懶嗎?你如實說來,若敢隱瞞,朕不饒你。”
這的確又是一個好問題,于是王錦等人又都豎著耳朵聽著。
曾度覺得人一拜下,整個人居然輕松了許多,他深吸一口氣,便道:“小吏怎敢說假話?這一方面,是都督府將所有的吏員都進行了造冊,而后建立了功考簿子,若是查到了躲懶的,極有可能降你的職,甚至可能開革。另一方面,是因為……因為……前些日子,就在這高郵縣,一個叫王九思的老吏,升為了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