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再看吳有靜時,方才吳有靜所表現出來的魏晉名士風采,現在已是蕩然無存了。
剝除了他身上的光環之后,只用肉眼去看這吳有靜的模樣,這家伙……活脫脫一個小丑。
雖然許多人,有子弟也去考試,卻大多是鎩羽而歸。
可此時……反而有一些憤恨了。
他們自是不恨陳正泰,陳正泰再如何,人家這么弟子高中了,那是人家的本事,他們恨得是此前那些侃侃而談,說是大學堂不過爾爾的人。
若不是因為如此,當初他們如何也會受這些人的蠱惑,最后對大學堂嗤之以鼻,甚至瞧不上眼?當初不說將子弟送去大學堂,就算是虛心一些,只怕也未必會耽誤自己的子弟學業。
李世民則繼續凝視著吳有靜,道:“噢,朕倒想起來了,吳卿家是在書鋪里傳授學問,吳卿家,那些秀才,有幾人參加科舉了?”
吳有靜覺得自己有些無法呼吸了。
他不能回答,也沒辦法回答。
張千倒是適時地在旁道:“奴聽說,吳先生傳授的子弟,參加考試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有幾人高中?”李世民很滿意的看了張千一眼,他淡淡然的詢問:“將名字報來,既是吳卿家的弟子,朕自當格外的青睞一些。”
張千張口要說……
可方才,還如沐春風的李世民,突然狼顧張千一眼,厲聲斥責道:“朕這一次,沒有問你,朕在問的是吳卿家!”
這突如其來的厲喝,驟然使殿中的空氣一下子緊張起來。
眾臣再看李世民,方才的李世民,還一臉和藹的模樣,可轉瞬之間,卻如一尊威嚴的金剛石像,雙目有神,神色冷峻,身上的冕服,竟也無法遮蓋李世民渾身上下肌肉的緊繃。
此時的李世民,更像一頭咆哮的猛虎,渾身上下,帶著駭然的氣勢,似乎此刻正盯梢著獵物,只稍有丁點的異樣,便要一下子咬斷獵物的脖子。
吳有靜此刻竟是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理智告訴他,他一定不會有事,這皇帝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他們吳家,歷經數百年,不知經歷了多少天子了,誰敢輕易動他們?
可就偏偏,當李世民這一聲詰問之后,他竟感覺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彌漫了全身。
此時他又羞又憤,更多的卻是一種油然而生的恐懼,他本是昂首,眼睛直視李世民,可李世民那如炬的目光與他的目光觸碰,剎那之間,吳有靜竟猶如失了魂魄似的,整個人竟不由自主地趴下了,身如篩糠。
“朕在問你,你傳授的那些弟子里,有幾人中榜?”李世民的聲音,殘酷而冰冷,略顯不耐煩。
“草民……草民……”吳有靜極艱難地道:“無……無一人中榜。”
“無一人中榜?”李世民大笑,聲震瓦礫,隨即繼續道:“哈哈,爾不是自恃學識高深嗎?如何無一人中榜?”
吳有靜已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去了。
而李世民則繼續道著:“你不是還說,陳正泰不過是邀功取寵之徒,徒有虛名嗎?那么……你呢?”
“臣……臣……”
“大膽。”李世民大喝:“爾一庶人,也敢稱臣!”
吳有靜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徹底的慌了,竟發現自己好像說什么都不對:“草民,草民……萬死。”
李世民冷笑道:“死不死,不是你說了算,朕要你死,便可教你闔族無分老幼,縱是家中雞犬,亦是不留一個。”
吳有靜:“……”
李世民依舊直直地盯著他,緩緩道:“可朕若不下旨,你也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