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臉色卻是異常平靜,他明白長孫無忌的意思,秦王府舊部,不能再繼續觀望了。
繼續觀望下去,一旦人心向背,后果必然不堪設想。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演一次玄武門之變,直接殺入宮中,拿下太上皇和裴寂等人,而后直接扶太子在太極殿召見百官。
事實上,長孫無忌所代表的,就是秦瓊、尉遲敬德、程咬金等人的心思,這批秦王府的舊臣,還是比較喜歡用直接的方式解決問題。
“今時不同往日了。”房玄齡抬頭,看了長孫無忌一眼,而后幽幽地道:“當初玄武門之變,你以為當真只是誅殺了李建成等人,便可賓服四海嗎?若你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那是因為當時的秦王,有著無以倫比的威信,在天下人看來,秦王做天子,并不會給他們帶來壞處。可現如今,會有多少人對太子殿下有信心呢?現在太上皇廢黜新政,其目的就在于此,他們就是要毀了太子殿下的根基,牟取更多人的支持。此外,當時事變,是秦王府突然發難,太上皇和李建成并沒有足夠的準備,倉促應戰。而秦王府摧枯拉朽,直接入主宮中。可現在呢?現在若是殺入宮中,且不說趙王殿下等人也勢必會調兵拔刀相向,宮中也定要自相殘殺,這長安城中,一旦鏖戰一起,得要死多少軍民?若如此,我等重演的,就不是玄武門之變,而是八王之亂了。此事關乎的乃是江山社稷,斷然不可魯莽行事。”
長孫無忌焦躁地道:“只是事到如今,如之奈何?”
“明日召集百官,且先在殿中觀望吧。”房玄齡凝視著長孫無忌:“非到萬不得已之時,切切不可鋌而走險。”
長孫無忌顯得很不甘心,他對于局勢是最憂慮的,實際上……軍心其實已經開始有些不穩了。
固然秦王府舊將,還是控制了大多的軍馬,可要知道,禁軍之中,許多中層的將軍,還是源自于世族!
這些世族子弟,起初自是對上頭的將軍們死心塌地的,可如今,太上皇廢黜新政,某種程度,對于這些人,是頗有吸引力的。
現在軍中各種流言蜚語滿天飛,若是繼續拖延觀望下去,許多事就不好說了。
禁軍不比各地的驃騎,這些年來,充塞了太多的世族和勛貴了。
事實上,對于房玄齡的分析,長孫無忌亦是有幾分認同的,他嘆了口氣道:“若是陛下在,何至這樣的局面呢?說到底……還是太子殿下威信不足的緣故啊。”
一提及陛下,房玄齡也不禁長嘆了口氣,二人相顧無言。
次日清早。
百官早已抵達了太極門。
太極門外,屯駐的還是監門衛的軍馬,百官們在這臨時的營地穿梭之后,方才抵達了宮門,為首的房玄齡與裴寂等人,彼此見了禮。
裴寂似笑非笑的看著房玄齡:“房相公別來無恙啊。”
房玄齡只輕描淡寫地道:“尚可。”
“今日見駕。”裴寂頓了頓,繼續道:“房公勢必又有許多話要說了吧。我聽坊間傳言,皇帝陛下已是駕崩了。”
房玄齡別過臉去,心里陰沉,沒有做聲。
此時,宮門開了,卻有宦官匆匆迎接百官,可房玄齡等人要進去,宦官突然扯著嗓子道:“房公留步。”
房玄齡依舊還是表現得平靜:“何事?”
宦官道:“請房公人等,解下腰間配劍,劍履上殿,乃是宮中大忌。”
百官在身后,一個個感受到了什么,他們四處張望,卻見這宦官臉色嚴厲,似乎察覺出了些許的不同,于是又彼此交頭接耳。
房玄齡淡淡道:“劍履上殿,乃是陛下對我的格外恩典。”
這宦官卻是當仁不讓:“此乃太上皇的旨意,怎么,而今房公竟連太上皇也不放在眼里了嗎?來人……”
他扯著嗓子一吼,數十個禁衛便按劍上前。
房玄齡回頭看長孫無忌,長孫無忌驚呆了,卻見裴寂笑吟吟的看著眼前一切。
百官們見狀,心里已有數了,這宮中的許多宦官和禁衛,尤其是衛宿宮中的金吾衛,已經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