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張湯可不是好東西,是歷史上有名的酷吏。到現在早已聲名狼藉……
然后就有人道:“請陛下給一個說法吧,若是再這樣下去,臣等不能活了。”
那張亮更是哽咽道:“陛下,臣當初追隨陛下,被人構陷,下了牢獄,被酷吏拷打了足足七日七夜,臣……被他們折磨得不成了人形哪,那個時候,他們要臣承認,陛下也與那子虛烏有的謀反案有關,可是臣緊咬牙關,死也不說。他們拿針扎臣的要害,他們用滾燙的烙鐵來燙臣的胸口,可是臣……一句也沒有開口,臣深知,臣若是稍有不慎,說出了陛下,他們便要借此大做文章,要置陛下于死地………后來,臣總算是有幸活了下來,活到了陛下登基,陛下對臣自然多有偏愛,這些年來,臣也心滿意足,可是……陛下如今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啊,當初我們力保的李二郎,為何到了迄今,竟如此冷酷,沒有了人情呢?”
他說著說著,泣不成聲,匍匐在地上,嘶聲裂肺。
李世民聽著,不禁開始動容了。
當初和李建成爭奪大位的時候,張亮為了保護他,吃了許多日子的牢獄之災,被折磨的幾乎不成人形,此人很硬氣,這份忠貞不二之心,他李世民怎么能忘記呢?
現在這么一個人,動情大哭,李世民哪里還能坐得住?
他上前,忙將張亮攙扶起來,道:“張卿,不要如此。”
張亮邊哭邊道:“陛下……這是要借鄧健之手斬除諸臣嗎?崔家何罪?”
李世民又一時無言。
是啊,有什么罪,你就說,若是有罪,現在誰還敢在這里鬧事?
可沒有什么罪,卻被這樣的對待,那么……大臣們怎么沒有疑慮呢?
張亮隨即看向房玄齡,他和房玄齡乃是至交,便對房玄齡道:“房公,你是宰相,你難道不該說一句話嗎?陛下既不能答,那你來答,崔家何罪?”
房玄齡苦笑,想裝不存在都不能夠了,于是站起來道:“張賢弟先不要生氣,你身子歷來不好。”
其余人見房玄齡沒有表現出憤慨,便又嘩然起來。
整個偏殿里亂哄哄的,如菜市口一般。
李世民此時已很難痛下決心了。
或許面對自己的敵人,他可以毫不留情,可是面對這么多皇親國戚,這么多當初為自己擋箭,不惜舍棄性命也要將自己送上天子寶座的人,他能徹底的毫不留情嗎?
“陛下……”見李世民神色微微變動,善于察言觀色的大理寺卿孫伏伽忙上前,正色道:“臣有一言。”
孫伏伽畢竟是大理寺卿,熟悉刑律,此時大家才安靜一些。
孫伏伽道:“鄧健奉旨辦案,這無可厚非,可是即便是奉旨辦案,也必須得在自己的權責之內,武德律中,對于這樣的事,有過規定,以天子之名招搖撞騙者,腰斬于市。現在崔家那里,死了十數個人,這十數人,多為崔的部曲,因而按律,斬他人仆役者,當徒三千里。單此兩罪,便已是十惡不赦了,更遑論還有其他的罪責,都需大理寺議定,陛下乃是天子,可是刑律乃是國家的根本,倘若人人都不遵從刑律,視刑律如無物,那么國家如何能夠安定呢?”
李世民顯然依舊不愿現在就下定論,便道:“鄧健何罪,等朕將他召至御前,自然也就見分曉了。”
孫伏伽立馬就道:“這是事實,事實不容狡辯,鄧健所犯下的罪,人人都親見了,已是容不得抵賴了。再有,鄧健乃是大學堂的弟子吧,而據臣所知,鄧健接受旨意,查辦竇家抄沒一案,乃是陳正泰所舉薦。韓國公、駙馬都尉陳正泰所托非人,也有連帶的罪責,也請陛下懲之,以儆效尤。”
眾人紛紛點頭。
崔家這樣的事,是絕不容許發生的。
今日這樣對崔家,明天豈不是要出現在他們家?
大家對陳正泰的印象并不好。
當然,這還不是重點,重點卻是……孫伏伽非常聰明的選擇了將矛頭指向了陳正泰。
陳正泰和鄧健關系匪淺,這是抵賴不了的,這一次又是陳正泰推薦了鄧健,鄧健若有功,陳正泰也有功勞,那么鄧健有罪,那陳正泰呢?
矛頭直指陳正泰的目的,不是要整陳正泰,而是要讓李世民為了力保陳正泰,而選擇嚴懲鄧健,只有這樣,大家才能夠出一口氣。
李世民的臉色果真一下子冷了幾分,冷冷道:“朕說過,此事,朕有定奪。”
“那么就請陛下定奪吧。”孫伏伽毫不猶豫的道。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陳正泰,卻見陳正泰也同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四目相對之后,二人又立馬各自收回目光。
孫伏伽其實一開始是有所擔心的,陛下居然要重新查這個案子,顯然是對大理寺極不滿意,若是的鄧健當真按部就班,說不定還真可能尋覓出一丁點自己疏漏的小地方,給自己定個失察之罪。
當然,一個失察,是不可能扳倒他孫伏伽的。
可哪里想到,鄧健居然這么莽撞?這是他自己要作死了,既然如此……那么這個的鄧健,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