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李世民還頗有忌憚的人,本還以為李世民或許是趙郡或者是隴西人,現在聽他是長安的,不禁各自笑了起來。
最先說話的那讀書人道:“你一商賈,來此做什么?我等說話,也是你能旁聽的嗎?”
這語氣非常的不客氣了!
李世民立即怒了,眉一抖。
這讀書人隨即又道:“你們這些尋常百姓,哪里曉得廟堂上的事。”
“噢?”李世民壓著火氣,道:“難道你知道?”
“自然。”這人笑吟吟的樣子,傲氣凜然:“朝中的孫相公,是何等的君子,他為何會獲罪?還有……崔家歷來良善,數百年來,都以賢德而著稱,那酷吏鄧健,為何要對他們苦苦相逼?聽說還死了人!這是爾等小民能知道內情的嗎?”
李世民就道:“還請見教。”
這人道:“不需見教,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反正朝中的事,說了你也不懂。現在宮中戕害忠良,為了斂財,已是什么都顧不上了……”
李世民道:“可是我聽說的是,鄧健追回了贓款,而陛下將這些贓款,拿來辦學。”
“辦學?不過是名目而已,實則還是斂財罷了。”這人說笑著,接著厭惡地道:“好了,爾等不要在此,此是國子學重地,哪里容得你這般的人來此污了這清凈所在。”
一次次被人出言不遜,李世民心里已是火冒三丈,只道:“敢問名諱。”
“說出來嚇死你。”這生員似笑非笑的看著李世民,一副愚弄的樣子。
“你說出來,便知我害怕不害怕了。”李世民從未受過這樣的侮辱,此時,他直視著此人。
這生員倨傲地道:“我姓裴,郡望在河東,單名一個炎字。好啦,快走。”
李世民面上沒有表情。
這裴炎見李世民無動于衷,倒是有幾分惱怒,不過他隨即嘴一撇,只是驅趕:“快走,快走。休要在此擾了我等的雅興,再不走,我們便趕人了。”
李世民倒沒有暴跳如雷,只噢了一聲,轉身便領著陳正泰數人而去。
這一路李世民默不作聲,他似乎越想越氣,幾次想要趕回去,給這裴炎一點厲害看看。
不過又想到自己天子之尊,跟一個讀書人置氣,大為不妥,便又強忍著。
倒是整個過程,陳正泰臉色平靜,只默默地隨著他走。
他忍不住對陳正泰道:“這些人,為何如此不分好歹,不問是非?”
“陛下……”陳正泰道:“當初,裴家可是支持太上皇的啊。”
李世民眉一抬,恨恨道:“哼,當初只誅了裴寂,實在是太便宜他們了。”
陳正泰卻又道:“其實問題的根源并不在此,問題的根源在于,陛下無論是追索贓物,還是懲罰孫伏伽,傷害的本就是他們的利益,在利益面前,是非又算什么呢?他們自然有一套自己的邏輯,來為自己受到的傷害而辯護。而且……這天下讀過書的人,大多都是世族子弟或是他們的攀附者,是以最能言善辯的也是他們。”
李世民抿了抿唇,顯然心頭的怒氣憋的難受。
緩了緩,他不由嘆息,卻又憤恨道:“最可氣的,莫過于是朕取出了錢財,興辦學堂,可是他們呢,非但不領情,反而還處處冷嘲熱諷。”
這也是李世民最無奈的地方,想到這里,心里便覺得多了幾分涼意:“難道這些人,就沒有半分感激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