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正一夜沒合眼。
他總是恍恍惚惚的,一下子覺得不怕,自己還有這么多值錢的精瓷,說不準還要漲呢。
一下子又意識到……自己已是傾家蕩產了。什么都沒有剩下了,頓時……整個人心灰意冷起來,竟是一夜之間白了頭,又突然覺得人生沒了樂趣,甚至好幾次產生了輕生的念頭,可是想到自己的妻兒家人,這事不是死了就能行的。
亂糟糟的思前想后,最后想到的是,只能尋陳正泰了,這是最后的辦法。
于是坐著馬車,一路趕到了陳家,才發現這里已是車馬如龍了。
三叔公親自出來,還是老樣子,見人就三分笑,不斷的和人作揖,和藹可親的樣子。
相比于陳正泰,三叔公總是容易和人打交道的。
大家圍著他,慘兮兮地哭訴著自己的慘狀。
三叔公呢,很耐心的聽,有時忍不住跟著點頭,也跟著大家一起落了一些眼淚,說到眼淚,三叔公的眼淚就比陳正泰的要專業多了。
以至于他站在這門前,眼睛都通紅了,只是不斷的對人說:“哎呀……世上怎么會有這樣險惡的人啊,老朽活了大半輩子,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人,大家別生氣,都別生氣……氣壞了身體怎么成,錢沒了,總還能找回來的,身體壞了就真的糟了,誰家沒有一點難處呢?”
眾人聽了三叔公的細語安慰,居然發現……好像心里舒坦了一點。
可一進這陳家大堂,見這大堂里也擺了許多觀賞用的瓶子,一下子的……心又像要抽了似的。
很痛!
…………
而這個時候,陳正泰則躲在陳府的書齋里。
實在太可怕了,居然這么多人來找他,若是一言不合,有人掏出刀來怎么辦?
他昨夜睡得少,只在書齋里打了個盹兒,便聽聞許多人找上門來了,一時之間,竟忍不住有些慌。
武珝在一旁道:“恩師,他們不是來找你尋仇的,而是找你幫忙想辦法的。他們都說你是再世張良……”
陳正泰啊呸一聲,罵道:“當初可不是這樣說,那時罵我罵得可狠了,現在連張良都搬出來啦。”
武珝微笑道:“這不正是恩師所說的人心嗎?人心似水似的,今日流到這里,明日就流到那里。他們現在是急了,現在恩師不正成了他們的救命稻草了嗎?”
陳正泰則冷冷的道:“陛下現在正在削弱世族,這就是削藩,這事關到了大唐的國運,我若此時跑去和他們沆瀣一氣,這算怎么回事?陛下若是知道,非要宰了我不可,不去,不去,一個人都不見。”
武珝耐心地又道:“可是你不見,他們就要生氣了,真是惹急了,非要將陳家拆了不可。這些要傾家蕩產的人,可是不講道理的,急起來,可什么事都敢干的。恩師不是一直都說,圍三缺一嗎?做任何事,都不能將人逼到絕境,真到了絕境,便是魚死網破了。”
陳正泰聽她一番勸說,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真要眼紅拼命了,可就不太好說了。
于是……陳正泰深吸一口氣,皺了皺眉,終究道:“那就去會一會吧,我該說什么好呢?這樣吧,前頭兩個時辰,跟著大家一起罵朱文燁那個狗東西,大家一起出出氣,后頭差不多到飯點了,就請他們吃一頓好的,安慰安慰他們,這大過年的,人都來了,不吃一口飯走,實在是讓人心中難安。”
武珝便嫣然一笑道:“弟子覺得……若是如此,他們只怕非要留在陳家睡覺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大家來此,目的就一個,他們將恩師當做了救命稻草啊,既然如此……若是恩師不給他們指點一二,他們會肯走嗎?這不是吃飯和罵朱文燁的事。換做是我,反正我只一心要挽回一些損失的。”
陳正泰聽到此處,不禁重重嘆了口氣:“我好慘,被人足足罵了一年,現在還要給人當爹做娘。”
………………
第三章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