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突厥人,已過了五六年,而那個時候,陳信還不過是半大的孩子,現在長壯實了。
只是五六年的時間,對于陳信的改變卻很大。
他認為自己能夠賜姓陳氏,是一件很光榮的事,這是陳家的姓,而陳家乃是河西之主。
當然,也有不少的突厥人改自己的姓氏為劉,或為李,也有姓崔。
這股改漢姓的風潮,在河西很風靡,突厥人改姓,也比較隨意,反正他們覺得誰厲害,便改啥姓,這突厥人里頭,陳氏幾乎是第一大姓,而李氏第二,劉氏第三。
至于皇族之中,改姓司馬的卻幾乎寥寥無幾,顯然……便連突厥人都對司馬家族有些瞧不起。
曹端眼里掠過了一絲冷色:“你在唐軍中,擔任何職?”
“我是養馬的,征募來此,打探那么高昌的軍情。只是運氣有些不濟,被你們活逮了。”
只是一個最尋常的騎奴。
曹陽心里生出了異樣的感覺。
要知道,這個騎奴被五花大綁,可外頭的甲胄,可是簇新的,用的是精良的皮革,護手和護膝包括了頭盔都是一應俱全。
而這頭盔,閃閃生輝,顯然……乃是精鋼所制。
腰間的佩刀,還有那精良的匕首,無一不精良。
甚至露出甲胄的里衣,分明是一件說不出材質的衣料,看著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也看得出很暖和。
因為其他的高昌人,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里,一個個被凍得哆嗦,可這突厥人,卻沒有太多的寒意。
“這就是騎奴?”
曹端道:“你愿降,你若愿降,便可保你性命!”
陳信想了想,搖搖頭:“不愿,非是我不想活,可我陳信受陳氏厚恩,若是不肯圖報,便豬狗不如了。你殺了我罷,殺了我,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可在朔方,得到撫恤,他們能過的更好,孩兒能讀書,將來可以比我出息。”
陳信說著,閉上了眼睛,不為所動。
他說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時,面上帶著幾分欣慰之色。
似乎在此時,他覺得自己的死是有價值的。
因為……面對死亡,他坦然面對。
可是……這妻子和孩子,卻一下子觸動了曹陽的心。
自己也有妻子,也有孩子,眼前這個人,何嘗不是和自己一樣啊。
可是這突厥騎奴,顯然覺得自己的妻兒在自己死后,沒有后顧之憂,所以似乎也沒有表現出什么遺憾。
可是……
曹陽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若是自己死在戰場呢?自己的妻兒會如何?
他不敢去想,但是他至少知道……自己一定沒有這突厥的騎奴這般,含笑九泉之下。
這突如其來觸動的心事的,何止是曹陽一人。
而顯然,司馬曹端察覺出了將士們的異樣,他知道若是繼續如此,可能要出事了。
于是,他冷笑,低喝一聲:“今日親自了結了你。”
說罷,他拔出了佩刀,一步步的走近陳信。
陳信雖是面上帶笑,可若是沒有恐懼,卻是騙人的,他身軀顫抖著,咬著牙關,使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程中好讓自己顯得硬氣一些,于是被強壓跪在地上的身子,顫抖著跪著更直,腦袋昂起來,努力的直視著曹端。
曹端一步步的走近,冷笑道:“還有一次機會。”
他希望借此來使這個騎奴屈服。
他不相信,一個突厥人,可以為唐軍去死。
可這陳信一聲不吭。
曹端隨即獰笑,顯然,陳信的反應,刺痛到了曹端。
于是,他徐徐的走到了陳信的身后,一把抓起他束起的發髻,一手橫著劍,在他的頸脖子上。
曹端能感受到陳信的顫抖愈發的厲害,更能感受到陳信的恐懼。
“最后一次了,求饒嗎?”
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