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有些奇怪。
他想湊近一些。
可耳邊,卻突然有人低聲道:“是劉毅…是…劉毅……”
劉毅……
曹陽身軀一震,臉色像是一下子凝固了。
他覺得自己的腦海突的一片空白了。
竟是暈乎乎的,他努力的辨認著其中一具尸首,那尸首,個頭矮小,僅有車輪高一些,遠遠看上去,那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耳邊,有人低聲道:“聽聞昨夜曹司馬帶著人,連夜拿住了劉毅他們幾個,拷打了一晚上,而后將人打死了,掛在這里。聽親兵們說,劉毅的罪名乃是通唐,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不是說已經議和了嗎?”
“哪里知道,聽說要打到底。”
“為什么還要打?我聽說……”
“說是唐人野心勃勃,想要侵占我們的土地……”
這樣的理由,是無法讓人信服的。
他們雖然沒有見過大唐的人,可是至少見過突厥的騎奴,那些突厥的騎奴,尚且安居樂業,大唐為何要將同文同種的高昌人置之死地?
而對于曹陽而言,他只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轅門上懸掛的尸首,心痛如刀絞一般。
他和劉毅其實不算真正的親密,只是偶爾在營中遇上,彼此打趣而已。
可是他喜歡這個總是咧嘴笑的半大孩子。
他和劉毅開過許多的玩笑。
可現在……這個人再沒有笑了,以后也再無法煥發笑容。
或許,曹陽真正痛心的,并不是劉毅,似劉毅這樣的袍澤,有很多很多。
曹陽心痛的是自己。
原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戰事結束,人們可以返鄉,可以安安心心的勞作,他從沒奢望過自己什么,不曾想過自己能得到巨大的財富,也不敢去奢求自己能謀取到什么高官厚祿。他的希望是卑微的,可即便是如此卑微的愿望,這一切……也已粉碎。
什么都沒有剩下了。
戰爭繼續。
母親和妻兒還要繼續受苦。
自己將死戰,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來年……
沒有來年了。
戰爭一定曠日持久,怎么還會有來年呢?
此時,他身軀顫抖著,眼里迸出了熱淚來。
可此時……他又恐懼了,他不敢哭,至少不敢放聲嚎哭,他害怕被人察覺,被曹司馬認為他是在為劉毅這樣的人哭,害怕自己也背上一個通唐大罪。
可是他的淚水,卻還是不可遏制的如雨簾一般的垂下!
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不會剩下,一切的一切……連想要安安分分的好好活著,也成了奢侈。
他漫無目的,隨著人流走著。
身邊的人,沒有比他好得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