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暫時告別了自己的母親和妻兒,回到了歸義軍。
他重新看到了自己的伍長,伍長朝他一笑,用拳頭錘了錘他的心口,那一夜之后,伍長對他刮目相看。
“領了錢糧就可以走了,聽說,天策軍的護軍營將士,親自監督各營放糧。”
“真有糧發?”曹陽笑呵呵的道:“不會只是一個馕餅吧。”
“你這小子,可不能胡說。”
伍長罵了他一句,召集了所有人,很快,一個渾身甲胄的天策軍軍卒便取了一個簿子來,他不茍言笑,板著臉,讓人有些敬畏。
而顯然,和軍卒也不愿多啰嗦什么,而是取出了一個簿子,隨即,開始點卯:“周常……”
“在。”
“曹陽……”
這個士卒,竟然識字……
這是令曹陽等人所震撼的。
自己在這軍卒面前,自慚形穢,因為對方不但穿著亮麗的鎧甲,身材格外的魁梧,有板有眼的模樣,讓人有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
而對方,和自己一樣,都只是一個士卒而已。
可怕的是……自己的伍長都不識字呢,整個營中,能識字的不過是校尉或者是主簿和別駕了。
可眼前此人,卻可通過簿子,準確的念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點卯之后,這人確定了員額,而后正色道:“奉朔方郡王王詔,開始分糧,每日三十斤,會有一些沉重。”
他的腳下,是一個個的糧袋,顯然,早已稱好了重量:“大家一個個上前,將糧領了,三十斤糧,只怕也不足夠今年糊口,所以殿下還說,這府庫中的糧食并不多,所以現在正在從西寧緊急調糧來,以備不測。未來一些日子,大家只怕都要辛苦一些,這糧卻要省著一點吃,等到了來年,大量的糧從西寧調撥來了,情況便可緩和,大家回去之后,好好耕種吧,安安心心過日子吧。”
這士卒說的很平靜,好像這樣做,是理所當然似得。
可對于曹陽等人,卻是了不起的恩賜一般,哪有不讓自己當兵,也不給自己征稅,便還發糧的。
伍長立即道:“是,是,我等一定好好聽殿下的話。”
“除此之外,就是錢了,不發一些錢,來年怎么度過難關,你們自己將自己地里的糧食給毀了,還將屋子都拆了。”
“……”
這話說的。
伍長覺得有些難堪,苦笑道:“這叫堅壁清野。”
“我知道什么叫堅壁清野。”天策軍士卒板著臉,道:“這出自魏書里的荀彧傳。總而言之,每人發放八百錢,錢是少了一些,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到了明年開春,官府會想辦法,提供一些種子還有耕具和牛馬來分發,總而言之,大家共渡難關。”
曹陽等人歡喜無限。
八百錢,這對于曹陽而言,已是一筆不菲的財富了。
眾人喜氣洋洋,紛紛要謝謝恩。
卻突然伍長冒了一句:“真可惜,太可惜了,若是劉毅還活著……他一定求著這大唐的天兵,帶他去河西了。”
這話甫一出來,笑容逐漸消失,曹陽猛地身軀一顫,他眼眶瞬間的紅了,強忍著不讓淚流出來,又害怕自己擦拭眼睛,會惹來別人的笑話,便將頭低著別到一邊去。
“劉毅?”這天策軍士卒道:“你們可有劉毅父母和親族的消息嗎?郡王有專門的交代,他聽聞了劉毅的事,甚是唏噓,說是要尋覓他的親族,給予他們一些賞賜。”
“我……我知道……”有人興匆匆道:“聽聞他有一個兄弟,只是不在金城,而是在敦煌。”
這天策軍士卒聽罷,很認真起來,居然隨身取出來一個炭筆,而后,拿出一個紙板,唰唰的開始記錄。
在詢問過后,這士卒看著眾人,方才還面無表情的樣子,現在面上卻多了幾分悲憫:“領了錢糧之后,早一些成行吧,回家去,我聽說過,這里的氣候,再過一些日子,便要下雪了,到時候再攜家帶口回鄉,只恐路途上有許多的不便。不過……若是家里有傷者或者病者,倒是可以緩一緩,先留在城中,最好到我這里登記一下,應該會另有辦法。”
…………
曹陽背著三十斤糧,氣喘吁吁的尋到了自己的母親。
一見到母親,他忍不住縱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