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又出現了一個問題,從前李靖和侯君集之間的矛盾,是李世民利用的武器。可如今,事后再回想起來,李世民察覺有些不對了,因為如果拋開一切的政治謀劃,李世民意識到……這個事件,可能涉及到兩個將軍的忠誠問題。
李世民提起了這些舊事,自然讓李靖忍不住忐忑不安起來,因為……自己雖然說侯君集有不臣之心,可是前提卻是,自己被侯君集狀告了。
只是此時陛下既然問起了,李靖于是道:“侯君集一直想學習的,乃是征伐天下的本領,這些本領,只有天下大亂時的將軍們必須學的,他狀告臣故意不愿意教授這些學問,實際上,他是不想為將,而想要為帥。”
為帥和為將是兩個概念。
這一點作為將帥的李世民心知肚明。
為將的人只要考慮怎么進兵,怎么控制軍中的情緒,怎么打敗就好了。
而為帥之道在于,你可以不必考慮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必考慮一支部隊的勝敗,你需謀劃的,是如何獲取最終的勝利,如何在占領了敵國之后,安穩人心,怎么樣賞罰將士,才能確保他們的忠誠。
這些學問,其實根本就沒有人教授,即便是李世民和李靖這樣的人,也是再征討天下的過程中,慢慢的摸索出來的。
“何況,此人污臣有異心,可見他的心思狡詐。”李靖頓了頓,隨即又道:“任誰都知道,臣……臣……”
說到這里,李靖有些難以啟齒了。
李世民目光幽幽,卻察覺出了李靖的猶豫。
此時,李世民反而想和李靖坦誠布公的談一談,于是看了張千一眼,道:“張力士,給李卿家賜座,斟茶上來。”
張千連忙應聲去了。
過不多時,李靖坐下,抱著茶盞,這讓他心里漸漸輕松了一些。
而李世民則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李靖的對面,凝視著李靖,道:“你說罷。”
李靖道:“那么臣就斗膽進言了。當初玄武門之變,當時臣在外掌握大軍,陛下曾詢問臣的主意,臣卻是按兵不動,沒有參與這一場奪門之變。”
這話……一出,李世民頓時明白,為何李靖方才會顯得猶豫不決了。
畢竟,提起從前的舊事,大家其實都很忌諱。
玄武門之變的時候,秦王府的文臣武將們,紛紛追隨李世民,可只有李靖保持了中立,當然……這一場奪門之變里,李世民是占有優勢的,而李靖按兵不動,某種程度就是偏向了李世民。
可即便如此,和那些紛紛肯誓死追隨的文臣武將而言,李靖顯然還是不夠‘忠心’。
李世民頷首,口里道:“卿乃上將軍,恪守中立,也是為了國家,這一點……朕雖也有一些怨言,卻并沒有責備。”
話雖這么說,但責備肯定還是有一點點的,如若不然,以李靖的功績,何止一個兵部尚書呢。
李靖看著李世民平靜的臉色,便接著道:“此后陛下讓侯君集到臣這里來學習兵法,臣所教授他的兵法,足以安制四夷。這一點,他心知肚明,可依然還要狀告,這又是何故呢?當初的時候,臣不敢講,今日既然陛下讓臣暢所欲言,那么臣便斗膽揣測了。侯君集應當是很清楚,臣因為玄武門時的態度,令陛下心里起疑,所以這個時候,侯君集倒打一耙,一方面,可以證明他的忠心,另一方面,臣若是因謀反而被處置的話,那么軍中勢必會有許多人遭受牽連……”
李世民皺眉,臉色越發的凝重起來。
眼前這個人,可是李靖啊,李靖說的沒有錯,唐軍之中,不知道多少人都是李靖提拔的,這李靖在軍中更不知道有多少的門生故吏。一旦李世民認定了李靖會謀反,那么……勢必要對軍中進行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