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百濟王,還是這百濟的大臣和貴族,亦或者是百濟的商賈,甚至是百濟的士人,人人都能分得一塊,如此一來,每一個人都像是有權力和職責,可彼此之間,卻又相互掣肘,讓他們干不了任何的事。最后的結果,就是人人既有權力,卻人人又都沒有權力。即便有人反唐,那么這個人想要成事,便難如登天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就說這百濟王吧,百濟王名為君主,可實際上……宮闈之事時不時的揭露出來,制衡它的,除了你我之外,便連一個百濟日報,都可讓他惶恐不安,焦頭爛額。而在他的朝廷之中,那些百官們,也有和君權分庭抗禮的本錢,自然也未必愿意對他俯首帖耳。還有地方的郡守,那些士人……甚至是那些商賈……”
陳繼洪聽著長孫沖的一番分析,一直點著頭,最后道:“長孫相公的意思,我明白了。究其根本,其實不在于要讓這百濟王摘下王冠,而在于令他既為君,又不似君。有君之責,卻無君之權柄。”
長孫沖微笑道:“是這樣的道理。我們在仁川退居幕后即可,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職責,若是百濟國中出了什么事,軍民們不滿,倘若不滿,那么便換一個令尹來消除百姓們的怒火。可若是換了令尹,到時再換一個百濟王便是了。至于商會還想要一塊土地,這個容易,其實未必要增加仁川的土地,只需和百濟簽署一個契約即可。”
他想了想,便繼續道:“這幾日,我便命日報好好的鼓動和宣揚一番,確定一下私產的重要,鼓勵百濟的士人和大臣們聯名上奏,請求出一個法令,明確私產的界限。到了那時,再鼓勵咱們需要土地的海商們在仁川大肆購買土地。這地買下來,他們便是這土地的主人了,將來他們的子子孫孫,都可繼承這些土地,只要確保百濟國任何人都沒有侵吞土地的能力即可。”
陳繼洪劍眉微微挑起,道:“明確私產?”
他若有所思,覺得長孫沖的概念,似乎很對他這個商會會長的胃口。
論起手頭上的資金,海商們賺取的本來就是暴利,將源源不斷的大唐商品,輸送到此,其中的利潤,海商們本就拿了大頭。
相比較起來,百濟這些商賈,簡直不堪一擊。只要監察院和百濟的朝廷,當真可以明確到讓人后顧無憂,那么海商們便可肆無忌憚的大肆購買土地,成為土地的真正主人!
這和直接要求百濟國割出土地來,顯然面子上要好看得多了,而且……也不用擔心日后會有什么反復。
陳繼洪只這一瞬間,便想明白了這背后的厲害,不由笑道:“若能如此,那么就再好不過了。到時,一旦聲勢造起來,老夫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出一份力。”
長孫沖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口里道:“陳公近來可有殿下的消息?”
陳繼洪搖頭,皺了皺眉道:“并沒有,怎么,大唐可是出了什么事?”
長孫沖心里不禁想,看來……那件事便是連陳繼洪也沒有透露……殿下終究信任的還是他啊。
他也不知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卻還是強打起精神,一副從容的樣子道:“沒有,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陳繼洪不疑有他,隨即便心滿意足的拜別。
過了幾日,果然百濟日報登載了最新的消息,只是這文章,卻是以據傳開頭。
于是這百濟上下,頓時議論紛紛起來,有人興奮的說著這件秘聞,也有人怒不可遏,認為百濟日報這是無中生有,中傷王室,于是,許多人開始爭執得面紅耳赤。
可是其實他們并不知道,在這爭執的過程中,當百濟王的私生活被人拿來反復的爭議,無論是保王的百濟人,還是好事者,在他們的心目之中,這王權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已經開始有了動搖。
某種程度而言,百濟王已成了一個任人非議的小丑了。
以至于……一些效仿了仁川百濟日報的百濟小報,見此事惹得沸沸揚揚,也開始大膽的跟進報道。
畢竟……非議這樣的事,才能換來銷量,而不肯非議的報館印出來的消息,自然沒人關注,慢慢也只能倒閉。
此事可謂是鬧得人盡皆知,以至于百濟王先是大發雷霆,在朝議上對著百官呵斥了一番,可百官們卻只是苦笑以對。
可過了幾日,這百濟王的呵斥,又被各報追蹤,這下子的,連百濟王也有些惶恐了,便又連忙下詔罪己,當然,他是決不能認自己大不孝的,而是表示因為宮廷之事,引發臣民們的爭議,是他的罪過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