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愛香則是繼續道:“只有那中原之地,還有那吐蕃,那西域,那天竺,百姓們便如牲畜一般,今日看不到明日,明日不知后日如何。一場天災,便全家絕戶,生下來便是豬狗!而那王孫貴族,卻是生下來便有享不盡的富貴!百姓們求飽暖而不可得,求遮風避雨也不可得。可不就得寄望于來世,心心念念著輪回,拿出一輩子可憐的財富,來供養僧侶,修建佛寺嗎?而富貴者,則也寄望于這輪回,讓自己可以生生世世的富貴下去。”
“在我看來,世上哪里有什么真經。所謂的真經……不過是教授人如何在絕望中,給他們制造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光。亦或者讓人在苦難之中,予以一些告慰,倘若我們將這河西,改造成了西天一般,那么還需輪回做什么?又為何需要寺廟,需要僧人?你的真經在天竺,可我不一樣,我心里也有真經,我的真經在河西,我們陳家會在此立足,會帶無數的百姓來此披荊斬棘,我們創造一個西天,這西天,會比你們僧人貧瘠的想象中更好。”
玄奘竟是無言。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了業障。
竟一時之間,覺得心浮氣躁,他看著車廂里一個個人,自己被這車廂所包圍,看著玻璃窗外,沿著鐵路線,遠處的山脊,還有近處的河流以及耕地。看到一個個沿著站點,而建起來的事跡。
他最終搖搖頭,固執地道:“終有一日,貧僧定會去天竺的,那里乃是佛家的源頭,定是平安喜樂之地!貧僧現在所見的,不過是虛妄而已,這是業障……阿彌陀佛……”
顯然,這位玄奘大師是個有大意志的人,正因為有這樣的執念,所以他才可披荊斬棘,踏上一次次的西行之路。
只是他現在依舊還固執地認為,在某一處,這教法的源頭之處,一定有一個如天堂一般的地方存在著!
他覺得他一定得要去看看,從那里,必定能得到一個拯救世人的鑰匙。
哪怕此時,他心里稍稍有了一些動搖,可他的志向,依舊沒有變。
坐在對面,假寐的陳正雷突然猛地張眸,口里道:“天竺?天竺我熟。”
玄奘一臉詫異,連忙看著陳正雷道:“你熟?施主去過?”
“還沒有去過。”陳正雷如實地道:“不過我學過天竺話,我看過不少傳來的天竺山川地理的圖志,遲早有一日,陳家會去天竺,會將鐵路修去那里。”
說罷,面容冷酷的陳正雷便默不作聲了。
玄奘:“……”
他發現,這些陳家人……就猶如自己的一面鏡子,他們過于世俗,已經世俗到了讓人覺得冷酷的地步。
于是玄奘從眼中浮出堅定之色,道:“貧僧也會去的,一定會去!”
蒸汽火車繼續一路疾行,雖是火車里總是讓人腰酸背痛,可比沿途快馬騎行,卻依然還是快捷和舒適了不少。
在經過了朔方的車站,而在幾日之后,終于抵達了二皮溝站。
這一日……
恰好就是陳正泰入宮的日子。
下車后,陳正雷沒有猶豫,讓玄奘和陳愛香先暫歇下,自己卻是風塵仆仆,尋了快馬,火速地趕往陳家,前去陳家稟告了。
可到了陳家,方才知道,陳正泰已入宮去了。
陳正雷其實已是體力疲憊到了極點,不過似他這樣的人,是不在乎多跑一趟的,既然尋不到陳正泰,他想了想,還是去尋了三叔公。
三叔公對于陳家的子弟,可謂是耳熟能詳。
一聽陳正雷,便立即曉得這是哪一房的子弟了!
他倒是很喜歡這些子弟們來拜訪自己,年紀越來越大了,總是盼著族中的子弟們多來看看自己,可見到陳正雷的時候,三叔公卻發現眼前這個陳正雷,與自己印象中那個靦腆害羞的小子完全不一樣。
“正雷啊,好好好,你來,你這些日子可是在河西?現在……”
“叔公。”陳正雷干脆利落地道:“侄孫奉命去了一趟大食。”
“大食……”三叔公嚇了一跳,這件事,他是不知情的。
陳正雷隨即道:“奉了殿下的命,將玄奘和尚帶回長安,現在玄奘和尚正安置在車站附近,叔公……”
三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