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仲泰聽吳冕叫自己,掃了一眼辦公室里的醫生們,略有些拘謹的走進來。
“爸,你講一講患者最近都做什么,我們好做個參考。”吳冕又問道。
吳仲泰雖然略有拘謹,但畢竟是鄉長,開會無數,身經百戰,眼前只是小場面。
“大家坐吧。”吳仲泰第一句話習慣性的先讓大家坐下說。
“蓋老三……患者住院之后承蒙各位照顧,我先替他謝謝大家。”吳仲泰道,“這些天我一直跟著,最早的時候患者酒勁沒過去,躺了將近兩天。后來總說要出去溜達一下,我還不知道他,他肯定是酒癮犯了,要出去蹭酒喝。”
“蹭?”
“唉,別提這事。”吳仲泰嘆了口氣,“在屯子里,他隔三差五的偷雞摸狗,拿去換錢。屯子里沒人換給他,他也不辭辛苦,步行幾十里走到鎮里去。年輕人都在外務工,家里沒什么人在,老的老小的小,他成了霸王。”
吳仲泰嘮叨著,吳冕看老爺子頭發花白,心中微軟。基層工作難做,吳冕雖然早就知道,但此時看老爺子身心俱疲卻又不得不頂在第一線的樣子,理解的更深了一些。
鄉長和一個無賴,按說應該天差地遠,但現在某條因果線把他們連起來。看吳仲泰的樣子,他拿那個無賴漢也沒什么好辦法。
“再往后,屯子里沒什么好偷的,就去鎮上。反正不管去哪,他就是為了一頓酒。有沒有下酒菜都行,喝多了就在路上躺著。有幾次冬天醉酒,要不是有人報警早就凍死他個狗日的了。”
“爸,說說前幾天的情況。”
吳冕雖然知道老爺子的情緒需要發泄,但看病最重要,他還是打斷了吳仲泰的話。
“呃……不好意思啊。”吳仲泰也意識到這點,馬上扭轉回來,說道,“我說什么都不讓他離開病房,如果需要出去,我也派人一路跟著。前幾天患者的情況一直都在好轉,我和老王商量要把他送去戒酒。這不戒酒,最后不是喝死就是窮死,沒他什么好果子吃。”
“住院4天,夏主任和我說酒精中毒已經差不多好了,我就琢磨著第二天能出院,所以昨天我回家想歇一歇。沒想到一走就有幺蛾子,昨晚說是開始嘔血,我就著急忙慌的趕過來。”
吳冕皺眉,手指敲打桌面的速度快了幾分。
按照自家老爺子的敘述,患者應該沒什么機會偷著喝酒,這一點鄒處長也從視頻監控里證明無誤。
可丫頭查體的答案卻是相反的。
一面是自家老爺子的敘述,一面是自家丫頭的判斷,吳冕都相信。
前后矛盾的線索讓吳冕陷入沉思,辦公室里也清冷下來。
“我早就說,患者是胃底靜脈曲張,出血是早晚的事兒。”一名醫生看吳冕不說話,便說道,“可能是剛好趕巧了。”
“是啊,我也認為是巧合。”消化內科夏慶主任見吳冕沒有不高興的表情,便也附和道,“從各項數據來看……”
數據還真就證明不了夏慶主任的說法。
“血常規未見明顯異常,鈉為140mmol/L,鉀為3.5mmol/L,氯離子為104mmol/L,二氧化碳為22mmol/L,尿素氮為肌酐為1乳酸為2.4mmol/L;動脈血氣提示P二氧化碳壓力為32mmHg;尿液分析顯示微量酮,其余正常,這不能用單純的胃底靜脈破裂出血解釋。”吳冕皺眉說道。
手指敲擊桌面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聽吳冕這么說,醫大一院的主任們都給予足夠的尊重,或者說不想被吳冕當眾用數據打臉,全都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