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儒明吁了口氣,面罩上隨即出現水霧。
換了防護服,連呼吸都要小心,真的特別不方便。
他穩了穩心神,恢復平靜。要不然護目鏡和面罩一旦花了,錄制工作很難繼續下去。
沉默中用了12分24秒,一行人才穿上衣服。
相互之間在背后寫字。
防護服臃腫不堪,穿上后別說分出來誰是誰,連男女都分不出來。
“我在火山神錄制的時候,看見一名北部戰區的醫生背后寫著精忠報國四個字。”郭儒明道,“當時看見之后,我被感動的一塌糊涂。”
“呵呵。”馮院長笑了笑。
類似的事情見的太多,他已經無動于衷。
感慨或許會有一些,但那都是雷神山關門后的事情,現在他還沒這個心情。
“同事都打趣說岳母刺字,他也不在乎。火神山那面的患者情況略好一點?”
“嗯,他們徹底關閉的時間應該比我們早。”
“馮院長,明天天河市就解除封印了,您準備做點什么?”
“上班啊。”
“……”郭儒明笑了,是啊,對于醫院的醫生護士來講,對于重癥定點醫院的醫生護士來講,城市解除封印并沒有什么意義。
他們要站好最后一班崗,
他們守護的是最后一名患者
等所有患者都出院,然后才能休息一兩天,返程回家。
回家
當這個詞再一次出現的時候,郭儒明心頭熱血涌動。
這是今天采訪的主題。
郭儒明做了一個手勢,攝影師扛起攝像機,助理把話筒也伸到馮院長面前。
“馮院長,可以說說回家后您第一件事要做什么么?”郭儒明問道。
“睡覺。”馮院長想也不想的說道。
簡單、樸實的回答,和郭儒明心里想的一樣。
“太累了……”馮院長道,“最辛苦的是一線醫護人員,其實我還算是好一些,只參加專家會診,為每一位重癥患者修改醫療方案。
但畢竟快五十的人了,時間太長有點扛不住,全靠著一口氣吊著。”
這兩個月來的采訪、錄制工作就是這樣,每一個平凡的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能讓人淚流滿面。
但郭儒明偏偏還不能哭,哭了護目鏡會花。
“有什么和家里人說的話么?”
“沒啥好說的,活著回去就行。回去后還要先隔離14天,睡個昏天黑地。然后回家,我兒子已經去南方上班了,我們爺倆視頻喝酒,看看小孫子。能活著回去就行,家里人也沒想別的。嗯,活著回去就行。”
馮院長反復說著活著回去就行這句話。
郭儒明知道,這是一線醫護人員心底的真心話。
簡單而質樸,沒有豪言壯語,沒有絲毫英雄氣。
走在雷神山醫院的走廊里,兩邊的房間已經貼上封條,意味著患者出院,人去樓空,消毒完畢,暫時封存。
走在空蕩蕩的走廊里,腳步聲與防護服摩擦聲回蕩,有點空曠。
這里已經不像是郭儒明印象中那么繁忙,空的讓人心悸。
不過這才是最好的狀態。
街道上車水馬龍,醫院里空無一人,大家都為三兩碎銀慌慌張張,不至于為了一條命拼盡全力。
“這里。”馮院長指著一個空房間說道,“一個43歲男患,出院的時候蹲在雷神山醫院外哭了10分鐘。醫生護士怎么勸都不好,后來我們陪著他,過了半個小時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