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掏出帕子,替她擦去沾在手指上的葡萄汁,繼續說道:“村子里有很多人,他們面無表情,初時我還想要避開他們,可是偶爾撞上,他們卻對我視如不見,那一刻,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個鬼魂,凡人看不到我。后來我漸漸明白,鬼魂不是我,而是他們。”
華靜瑤吃了一驚,又不想打斷沈逍的話,只好強忍著不讓自己插嘴。
沈逍繼續說道:“那時我經過一場大戰,已經一天一夜粒米未沾,又累又餓,實在走不動了,便在一處沒有人的地方靠墻坐下休息,可我剛剛坐下,便聽到村子里響起鐘聲,接著,我便聽到了尖利的呼哨聲,我懷疑有人發現我逃跑了,所以很害怕,看到旁邊有一塊巨大的石碑,便藏到了石碑后面,然后我便看到那些剛才還如同孤魂野鬼一般的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嘴里發出尖銳的聲音,有的拿著鐵鏟,有的拿著鐮刀,還有一個甚至抱著一只鍋蓋大小的石磨盤。”
華靜瑤嚇了一跳,實在忍不住了,插嘴道:“石磨盤,他這么大力氣?”
沈逍點點頭:“不僅是有人抱著石磨盤,還有舉著石墩子的,也有人可能找不到得心稱手的武器,索性搬了一塊大石頭。”
說到這里,沈逍有些汗顏:“我雖然自幼身體不好,可也是從七八歲便開始練武的,自己覺得力氣不小,那些石磨盤、石墩、大石頭,我也是能搬得起來的,但是要想拿著這些還要健步如飛,我是做不到的。”
華靜瑤點頭,她知道有個人可以做到,史丁就可以,但史丁家天生神力,這一代也只有史丁一人有這種遺傳,甲乙丙都沒有。
除了史丁以外,華靜瑤沒有見過第二個人。
但是聽沈逍的敘述,那個村子里有些神力的人竟然有很多。
這太令她驚詫了。
如果說出這番話的人,不是沈逍,而是其他任何一個人,華靜瑤都是不會相信的。
她會認為那個人夸大其辭,但是沈逍不是那樣的人,他有一說一,甚至能不說就不說。
華靜瑤臉上的神情愈來愈鄭重,她屏心靜氣聽沈逍說下去,她的思緒也跟隨沈逍的回憶一起,回到了三年前。
“后來我索性也學著這些人的樣子,大聲尖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直愣愣地向前奔跑,我很幸運,找到一把掃帚,我便把掃帚當成了武器。”
沈逍的嘴角溢出一抹笑容,那時他只有十六歲,還是個孩子。
若是換做現在的他,可能不會這樣做。
“我跟著他們,跑到一個圓形的祭壇前,當時我不知道那是祭壇,這是我恢復記憶之后才覺得那應是祭壇。那位范姑娘站在祭壇下面,我藏身在人群里,故意矮了身子,讓自己不容易被發現。范姑娘大聲告訴這些人,有人闖入村子,帶走了一件貨物,現在他們要找到闖入者,奪回那件貨物。”
華靜瑤一怔,咦了一聲,問道:“范姑娘口中的闖入者是你嗎?”
沈逍深深地看她一眼,輕聲說道:“我是那件貨物。”
“噗”,華靜瑤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她擺擺手,“對不起,你別管我,繼續說。”
“我當時還以為范姑娘是讓這些人挨家挨戶去找人,卻沒想到他們忽然兩兩相對,伸出了自己的手腕,正在這時,我旁邊的人轉過身來,也沖著我伸出了手腕,我正要把手腕露出來給他看,正在這時,忽然人群里傳來一聲尖叫,接著范姑娘便高聲喊道:在那里,抓住他!本來要看我手腕的人,轉身跑了過去,我也跟著一聲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跑,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看到有一個人朝著另一個方向跑,我便跟上他一起跑,那人在村子里七拐八拐,我稀里糊涂地便跟著他跑出了村子。”
華靜瑤長長地松了口氣,道:“這個村子是按照五行八卦修建的吧,這應該是迷鎮,帶你出去的那個人和他的同伴是調虎離山......等等,你說那個姑娘姓范?”
沈逍微笑:“你終于想起來了。”
華靜瑤有點不好意思,半真半假地說道:“我這不是看到你回來太高興了嘛,就沒有多用腦子。”
沈逍拍拍她的手,說道:“初時我也沒有想起來。”
華靜瑤知道的范姑娘只有一位,便是那位搞得青云教上上下下不能安生的范蓮葉。
順德府一役,范蓮葉全身而退,至今下落不明。
她問道:“帶你出村的又是什么人?”
沈逍說道:“也是女子,現在想來,我懷疑她們要么是閻白駒的人,要么就是白水教許白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