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柔相擁之后,外婆便慢慢向小柔講述了關于她熟悉而陌生的母親過去的那些經歷。
小柔的媽媽念高中的時候,正是即將迎來巨大變革的90年代,管教嚴厲的父親束縛著她的自由,經常和她因為代溝產生爭吵,而只關心柴米油鹽的母親也無法為她做到更多,每次都是以憤怒的摔門作為結束。
于是,充滿著逆反心理,同時又極端渴望著脫離束縛的她,很快就和學校里那些被視為恥辱的不良少年們混跡在了一起。
她一直渴望著離開還是江東市的這座小城,前往無限繁華的文漢市,見識大城市的繁華與絢爛,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
她深深愛著那個愿意騎著摩托載著她一路飛馳的少年,他也發誓會帶她到天涯海角,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很快,他們也有了所謂愛情的結晶,但那時他們還未曾發覺。
隨著肚子的逐漸隆起和更多的嘔吐反應,她有了孩子的事情很快就被父親發現。
當時那件事鬧得很大,當著學校家長的面,她的父親,也就是當初小柔的外公,差點直接把那男生當場就打死。
這件事也徹底斷絕了她和這個家庭的最后一絲血緣的念想。
她被禁足在家里,等待著安排LC手術。
她卻和他偷偷約好,趁著天蒙蒙亮的時分,一起乘車前往繁華的大都市文漢。
不過在臨行前她還是被父母逮了個正著,幾番激烈的爭吵堅持不下,外公也對她死了心,說出了那至今都令外婆印象深刻的那句話:
“你要是這次踏出家門一步,以后就別再回這個家!我也當沒生你這個女兒!”
然而,倔強的她還是離開了,只帶了一些換洗的衣物。
之后的事情也是外婆一年以后才得知的,當初那個曾經信誓旦旦要帶她前往海角天涯的男孩并沒有跟她一起前往文漢市。
但她卻沒有折返,一直到一年后的某一天,她抱著年幼的孩子,也就是小柔回來。
外婆說到這里依然是紅著眼眶的,“你知道嗎,我當時看到她站在路口,一邊拖著一箱子行李,一邊抱著你,灰頭土臉、蓬頭垢面,瘦骨如柴,看到我連招呼也不敢打,只是低著頭給你喂奶,我真沒想到那會是我女兒……”
她也曾背著嚴厲的丈夫偷偷打探著女兒的消息,不過前往文漢市打探的人,包括那少年一家,什么消息都沒查到,據說是舉家搬遷了。
“誰也不知道在那一年她受了多少的苦……更何況她還要抱著你……后面我才知道,她是去文漢市找到了搬到那邊的少年一家,硬是從他們手里要了一筆錢,然后靠著這筆錢在文漢市把你辛苦生下來……她真的為你吃了不少苦……”
在聽到外婆講述著一段經歷時,大家都顯得十分驚愕,尤其是已經張著嘴巴說不出話的路小柔。
“媽媽……她……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嗎……”
路小柔喃喃著哽咽道,“如果那個人已經不愛她的話,明明就沒有必要……把我……生下來啊……”
外婆輕輕應聲道,“我當初和你外公也都是這么想的……不過你外公去世后,我忽然間就想通了……大概是她覺得我們都沒有做好一個為人父母的表率,也許想好好把你養育大,那或許是她的初衷。”
“那……那次之后。”蘇墨輕聲詢問道,“小柔媽媽沒有留在家里嗎?”
外婆輕輕搖頭道,“我和老伴當時見到女兒這副模樣,當下也很是于心不忍,一家人能有什么血海深仇……明明翻篇就過去了。只是她外公一直要堅持把小柔送到福利院去。她媽媽當時連20歲都沒有,身邊就帶著個孩子的話……”
說著外婆便輕輕撫摸著小柔的腦袋道,“希望你不要過多責怪你外公的想法,他當時心里只想著自己的女兒,所以……”
路小柔輕輕點點頭,“雖然我不會這么做,但是我能理解外公的想法……”
誰又能……不理解呢。
“她那次在家里住了不到一個星期,見外公固執己見,她也沒再堅持,此后便一直沒有了音訊,只是每年過年的時候,我們都會收到一些不知道是誰寄來的年貨。”
“后來又過了兩年,那時候她外公終于想通了,說帶孩子回來也沒關系,一家團聚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我們沒有她的聯系方式,茫茫人海也不知道該從哪里找起,只得靜靜地等著她帶小柔回來,誰能想到……”
這一等,就是近二十年的光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