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個鼎鍋前,看到鍋里只剩下湯湯水水,看到女人尷尬的不知所措,其中一個膽大的道:“我們沒有吃過肉,家里還有癱倒在席子上的父母,還有不敢來的孩子,所以,所以——”
趙興了然,轉身吩咐韓策:“再殺三口豕,給每一個家里沒有來的人家送過去。不多,但,是我的心情。”然后對跟在身邊的三老問到:“這樣的人家,還多嗎?”
喝了酒,三老也就敢說話了,對著趙興道“興子,這個村子剩下的這些人家,家家都有不能走的,要不然,也不至于還留下啊。”
趙興聽了,手就一頓:“三老的意思是——”
三老原先因為酒肉而興奮的臉,就突然變得暗淡,然后紛紛流下來,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給趙興跪下。
趙興趕緊的放下酒杯,攙扶起三老“老人家,有話說,我可不敢當您這些高壽人的拜,這折我的壽啊。”
這樣貼心的話,簡直讓三老嚎啕,最終年紀最大的恨恨的道:“興君做主,我也老了該死,所以不怕死。若是興君恩典,處死我,請將這村子剩下的孤兒寡母帶走,給他們個活路,我值了。”然后一把搶過韓策手中酒甕,直接給自己倒滿,一揚脖子干掉,然后撕開自己的中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趙興看去,那上面是條條新鮮的鞭痕傷疤:“興君,我的半個家主,我是三老,都七老八十了,但卻被那狗官游街鞭打,羞辱啊,羞辱。”
是的,人生七十古來稀,這樣的年紀,在這個年代,國君與之同道,國君都要下車讓路,并且豎立道左,以禮想讓。然而,天下竟然出了敢于鞭打三老的人?這是違反綱常人倫,是死罪。
“去年,我們被通知不再是公子家的屬民,成為國民,我們大家歡欣鼓舞的不得了。然而,通知我們的易患縣令卻告訴我們,為了慶賀我們從回國民,每家必須繳納兩斛麥子向國君奉獻感恩。這個,我們甘心情愿。”
趙興咬牙切齒:“國君根本沒有發過這樣的詔令也沒有這樣的要求,最主要的是,國君根本沒得到。”
這個老人沒有驚詫,因為他早就知道了這其中的貓膩,然后繼續道:“九月嘉禾未熟,縣令便下令收割,興君您老知道,嘉禾未熟便收割,就減產一半啊,一個好好的年景就這么糟蹋啦。”
被年輕輕的稱呼您老,趙興的鼻子一酸。
“我三老與其力爭,但我們卻被拷打游街,羞辱啊,羞辱。”
其他兩老爺猛的撕開自己的胸襟,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后背上的新老傷痕。
“這還不算,他還說,國君興師,征糧,所以收獲全部上交,所有男子全部征兵。”
趙興已經氣的渾身發抖了,手中的銅爵已經被捏癟。
“而今年,要我們播種,但必須上交一百錢保苗錢,我們三老繼續為百姓力爭,結果您看看。”這個老人直接退下了中衣褲子,那已經沒肉的屁股更是慘不忍睹。
“能跑的都跑啦,我們這些不能的跑的,就只能等著死啦,縣令說了,秋天拿不出每畝十斛的糧食,全家處斬。”
趙興猛的將手中已經捏癟的酒爵摔到地上,大聲的咆哮:“趙虎,啊,趙無疾,不,趙奢,帶兵,抓了那混蛋。不,直接殺了那混蛋,和吃了頭年黍米的所有家伙,我不想看到他們,我只想看到他們羞辱三老的下場。”
沒有人答應,抬頭看去,趙奢早就帶著他的屬下,沖進了黑夜里去了。
“三五七,去,追上趙奢,告訴他,將那狗官直接煮成肉湯喂狗。不,給我端回一碗。”
自己和狗同食,趙興都氣糊涂了。
三五七就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