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勺關城上,當趙雍站在吳生走的時候立在那里的木板面前,看著上面用淋漓的鮮血寫的那句誓言:“汝若面燕,吾必復燕”的誓言的時候,趙雍笑了。學著老師趙興的習慣,摸著自己的鼻子,捏著自己沒有胡須的下巴端詳。
古人愛留須,趙興不留,說那顯老,為此還發明了剃須刀,販賣的時候還有句話:“讓刮胡子成為樂趣。”
上行下效,確切的說是有什么老師就有什么學生,所以,趙雍也不留胡子,因為他要在剛剛收的叫吳娃的愛妃面前裝嫩。
看著腳下城門洞里滾滾東去的趙國大軍,趙雍捏著下巴云淡風輕的道:“吳生將軍是吧,你想多了,我和我的老師研討過,現在滅燕,不符合我們的利益,我們不過是削弱你們,而不是滅你們。”
魏用笑道:“我家主上說,現在滅人一國,尤其是這種老牌的帝國,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后患無窮,會讓我們趙國成為眾矢之的。我們只要削弱他們,告訴野心家們,燕國其實就是一個肥碩的綿羊,那么撲上去撕咬的狼就會成群結隊。我們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我們還沒準備好統一天下的時候,被人重視警惕呢。”
看了一眼趙興的這個家臣,趙雍不得不羨慕嫉妒恨的道:“我真的羨慕我的老師,手下都是你這樣都能臣。按照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匹配咱們趙國的兵部尚書了。”
魏用淡然一笑:“君上過講啦,我在興君的手下,是一個可以匹配國家兵部尚書的能人,但我在國君的朝堂上,我其實連一個小吏都不能做好。這就是晏子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然后不管被噎的直翻白眼的趙雍這個君上,就那么淡然施禮:“預祝君上大功,下臣就送到這里啦。”然后大袖飄飄的直接下城了。
這就是這個年代士子的風骨,真的風骨;也是因為這個年代的規矩,上下都遵守的規矩而有恃無恐——我不歸你管,噎你,不必看你的臉。
這就是趙興的傳承,上行下效,這很趙興習慣。
翻著白眼的趙雍站在城頭,看著飄然而去的魏用,最終只能跺腳——魏用,說的對啊。
趙雍被魏用噎的翻白眼,但他不得不承認,魏用說的對,事實就是這樣。
雖然經過上次趙興的官吏改革,讓大批的士子登堂入室,按照趙興的說法是給僵化的制度,注入了新鮮的血液。但其實,真正把持朝堂的,依舊是固化了的貴族,那些雄心勃勃的士子人才,依舊不斷的被排擠,被打壓。其中,就包括自己這個年輕的國君。
看看氣勢如虹,如潮水一樣的大軍,上到真正的統帥樂潛,下到一個軍佐都尉,哪個不是出身貴族世家?
如果魏用樂毅那樣的大才,在這支軍隊里,他們最多不過是一卒長罷了。即便樂潛戰死,接替他的也絕對不會是魏用或者是樂毅,一定是趙國貴族出身的子弟,樂家將門子弟。
這在趙奢身上,最能體現。在這個相對于其他諸侯已經非常開明的趙國,連公族的趙奢,即便能力出眾,但也只能是看城門的一個伍長。等他上位,需要熬資歷,順位繼承,那是猴年馬月后的事情了。
但他被趙興招攬,立刻就可以率領兩萬鐵騎縱橫南北;一個牧羊的樂毅,就可以從一個奴隸,立刻就可以指揮三萬強兵征服諸侯。
但,即便這些人如此出眾,放到自己的手下,即便是自己這個趙國真正的主人,自己能,或者叫敢于這樣任用人才嗎?
答案很明顯——不能,不敢。
就好像這個給自己立誓言的吳生,其實,他只能說說罷了。因為即便燕國滅國,燕國的國君,也絕對不會將軍權放心的,大膽的交給他的。沒有軍權實力的誓言,還做數嗎?那就是一個憤世嫉俗的屁。
國君的戰車穿行在追擊的隊伍里,凡是經過的將士,無不高舉武器,發出發自內心的歡呼,為此,他們的腳步更加鏗鏘有力,更加迅速。
國君的披風做的大禱,在風中獵獵飛舞,讓所有的將士都心潮澎湃,甘心赴死。